沈淮与邵征腿脚最快,听着人喊,就跑过cāo场去。
厕所虽然陈旧,石灰抹出的墙剥露出来的砖头,都长出红锈白硝,但没塌。
一群小学生指着女厕所惊慌的乱叫:“有人掉进去了,有人掉进去了……”
沈淮让小孩子都出去,他冲进去,看到有人在里面惊慌呼救。
女厕所里老式得很,三面用砖头砌出一围高凳来,抹上水泥,上面整体的铺木板,挖出一个个能叫屁股坐上去拉屎撒尿的洞作为厕位;简陋,中间也没有什么遮拦。
也许是年深日久,刚才课间坐上去如厕的老师学生也多,厕板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坐在上面的老师、学生都措不及防,统统栽了厕坑里去。
沈淮跟邵征赶过来之前,有两名老师蹲在厕坑边缘,想把掉进去的人拉出来,但是建得有年代的厕坑,侧壁又深又滑,手根本就够不着,正焦急喊学生去拿东西。
沈淮探头看厕坑里,有一个人应该是教师,其他十一二人都是个子矮小的小学生。她们个子都矮,又惊慌失措的在挣扎着。也不知道厕坑水面下到底有多深,但有两个小女孩子眼见就要淹顶,口鼻都叫厕坑里的污物呛住,人好像都昏过去。
沈淮顾不上等有趁手东西拿过来钩人,顺着坑壁就先跳了下去。
好在厕坑没有他人高,刚好能淹到他的脖子。但是沈淮有一米八高,到他脖子的污物,也足以能叫那些身高严重不足的小女孩子都淹到下去。正在这是很多没有清理的污物,黏度很高,才叫掉下来的九名师生没有立即淹下去。
沈淮将那个眼见就要给淹下去的学生托过头顶,让邵征先接上去。
这时候在会议里开会的官员跟教师都赶了过来,看到副区长沈淮已经跳了下去,余杰等区教育局官员,他们都想表现一下。
三里街小学的厕所是陈年老坑,就算每年都淘,但底子里都是沉积多年的老屎,加上有半学期没淘,厕坑里的污物经掉进去的师生搅动,散出来的恶臭叫人远远的站着闻之yu吐,更不要说靠近救人,更不要说跳下去救人了。
其他不懂事的小学生,早就先一步哄散而开,也就学校里的老师强忍着恶心劲,在里面组织救人。
看到有更多人手过来,邵征也跳下厕坑,将掉进去的学生捞起来,往上托。余杰他们终究是受不住这臭味,没有胆子跳下去,就趴在边上接人。
看到接上来的学生,身上沾着黄的、绿的甚至还有红的污物,有人当下就忍不住恶心劲,吐了出来。
沈淮跟邵征站在下面往上托人,一群官员教师丫在厕坑上拉人,连托带拉,也没有耽搁什么时间,把十二名师生迅速都救了上来。
沈淮跟邵征也给拉上来,感觉头很昏,应该是搅起来的沼气、恶臭气吸入过量,有些中毒——十二名师生,在他们跳下去之前,就在厕坑里给熏了两三分钟,大多数给熏昏过去。
三里街小学的校长倒是熟悉情况,指挥着身强力壮的男老师,抱着掉去的孩子就到旁边的小河里去冲洗。
沈淮与邵征,也强忍着身上恶臭,赶着跑河边去,想要把身上的污物洗干净掉些,没走两步,也忍不住狂吐起来……***************熊黛玲百般不愿意,但给辛琪拉着,不得不陪着一起去梅溪镇。
辛琪这次跟熊黛玲到东华来,还将继续写关于梅溪镇经济模式的论文。
褚强调到东华京投公司去了,他人这段时间在燕京,不能随随便便的回来,虽然帮辛琪在梅溪镇联系好联络的人,但辛琪怎么也要拉熊黛玲陪她一起去梅溪镇。
这么炎热的天气,熊黛玲拖到下午天稍稍yn一些,才无奈跟辛琪一起出门,坐公交车赶往梅溪镇;经过三里街小学车站里,就看到有好些人往旁边的学校里涌。
公交车司机也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停下车,打开车窗问路人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路人边走连匆忙的回应,以讹传讹的说道:“学校的厕所塌了,好几十小孩子都掉进去……”
熊黛玲跟辛琪挨窗坐着,能看到一个接一个的小孩子给从破旧的小房子里抱出来。她们也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就看到那些个给抱出来的小孩子,身上沾满污物,头脚都垂下来在滴水。
车上有个乘客,他亲戚家有小孩子也在这所小学里上学,嚷嚷着非要司机开门去看情况,熊黛玲跟辛琪也跟着下去。
小学cāo场边围了好些人,有学生、有路人、有附近听到消息就撒腿赶过来的学生家长。靠近厕所就闻到一股叫人难以忍受的恶臭,除了焦急知道自家小孩情况的家长,其他人都站在外面看热闹。
倒是有老师站起来解释情况:“都救上来了,你们不要再凑过来了。”边解释边把人往外赶,不让他们凑过去添乱。
熊黛玲正担心那些掉下厕坑的小孩子的情况,就看见沈淮跟邵征从厕所里走出来,只是浑身湿漉漉的,黄的绿的都是污物。
“怎么还有大人掉进去?”有人不解的问道。
“是跳下去救人吧?”有人倒是想明白过来。
熊黛玲也没有想到这么巧,辛琪张口想要招呼沈淮,但沈淮好像是受不住身上的恶臭味,走到厕所墙边弓着身就吐了起来,一边吐还一边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也叫辛琪不好意思再喊。
等着厕所里再没有人走出来,熊黛玲这才看到,除了沈淮、邵征两人跳下去救人给屎尿浸湿外,其他人身上衣服都大体干净,特别有几个大腹便便、穿着看样子就很高档的衬衫及t恤的人,身上干净得就额外的刺眼。
具体救人的情况,很快就众口\交传开来,大家才知道今天有区市的官员到学校视察,正好撞到这事,而第一时间跳下去厕坑救人,恰恰是过来听取学校汇报工作的副区长跟他的秘书。
熊黛玲愣愣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辛琪很是兴奋,好像很有些先见之明的说道:“我就知道,褚强跟的领导,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谁说他坏了?”熊黛玲无力的为自己争辩一下,莫名的就想哭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这里生了什么事情?”
熊黛玲回过头,看见孙亚琳从一辆刚刚驶进学校的黑色轿车里下来,朝她们走过来。
熊黛玲没想到会这么巧,孙亚琳还赶过来,她情绪莫名的还有些激动,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才好。
这时候,黑色轿车后座,又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市业信银行的张力升行长,熊黛玲见过他两面,认得;一个是松颜鹤白的老人,头大体都白了,但人还精神。
张力升跑过去要搀老人,老人手往后一收,不叫他搀,自己往这边走过来。
熊黛玲好奇这个老人的身份,就听着孙亚琳回过头对老人说道:“区里说沈淮到这里来视察工作,人应该还在这里;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聚了这么一堆人看热闹?”
熊黛玲这才知道孙亚琳带着这个老人是跑过来找沈淮的,走过去,把她知道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旁边还有知道更多详细情况人帮着补充:
“我们国家,要是当官的能多几个这样的,那就太平了。学校坐厕上的板,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也没有钱换一下、修一下,刚才课间突然断了。上面坐满的人,哪里能反应过来?下饺子掉下去十二个人。厕所建了好几十年没修过,厕坑淘也淘不干净,几十年的陈年老屎积下来,给人掉下去这么一搅,说有多臭都不为过,闻着就能闭过气去。掉下去十二个人,时间也就两三分钟吧,一个个都给熏昏过去。最先赶过来的老师看着干着急,但也忍不住恶臭不敢往下跳,站在边上想拉人,还有就嚷嚷着让人找东西钩人。这厕坑又深又滑,掉下去的小孩子个子又小,伸手哪里能拉到人?时间一长,人在里面就熏昏这去,等找到东西再钩人,非熏死几个不可。偏偏就只有沈区长二话不说,带着秘书跳下去,就把人往上托,这样才一个托、一个接的,把人都救了上来,没有耽搁工夫。你们看那,老师跟当官的,今天在场,有好几十个,就两个人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人。这当官的,要都能这样的好区长,你们说,那该有多好啊!你们是不是上面来的领导?这样的好官,可要多表扬表扬!”
熊黛玲听了既感动又兴奋。
孙亚琳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对白苍苍的老人,说道:
“沈淮到东华后,到底变成怎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我二叔在巴黎说沈淮在东华得势不饶人,嚣张跋扈,脾气大得没边,完全跟在法国时没有两样,我再怎么解释,反正也没有人信。但是梅溪镇的变化你也看了,眼前的事实也就是如此。沈淮身上是还有很多、毛病,但他眼下做的很多事情,不是完全为他自己。却偏偏有那么一群只知道摘人家桃子的在边上盯着看着,而宋家能信任他、给他支持的,也就一两人,有时候却还说不上什么话。”
熊黛玲看着老子脸颊上流出两行热泪,更好奇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沈淮的什么人,会如此关心沈淮在东华的事,听到这事甚至比孙亚琳都在激动。
“沈淮就在那边……”熊黛玲指着小河边说道,透过围观的人群,能看到沈淮站在小河浅水,正埋头要将身上的脏东西洗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老人看着小河边,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用颤抖的声音,跟孙亚琳说道:
“算了,能知道他在东华很好,就够了;你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特意来过东华;什么时候他回去,叫他顺路来看看就行了……”
老人拉住张力升,拍了拍他的手,就往轿车走去,上车前还留恋不舍的往小河边看了两眼。
孙亚琳没有跟他们走,熊黛玲忍不住好奇的问她:“你们是来找沈淮的,怎么又不见他?”
孙亚琳抿住嘴,摇了摇头,说道:“人家不想见他,又不想叫他知道,我也没有办法。”
熊黛玲默默的点点头,知道孙亚琳不想叫她知道老人的身份,想到自己以往对沈淮的敌意跟排斥,心里也是沮丧,就拉着辛琪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