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水,新月如钩。
这已是大年初六的晚上,驿站的窗台边,许坏结束一轮新的修炼起身来到了窗前。不知不觉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了六天,许坏却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渡过新年的愉悦。
二十一了。
在这个世界上渡过了整整二十年,有过艰苦,有过心酸,有过愉悦,也有过伤心…在过去的每一年,甚至是在去年许坏的新年梦想也仅仅是废品站生意好点,能活得更舒服一些而已,其他的反而没太多奢求。不是不想要,而是要了没有意义。
他一度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孑然一身孤然一人,纵使获得了太多的东西身边也每个分享喜悦的,得到了太多东西反而只会让内心越孤独,反倒不如一无所有来得潇洒。
他甚至幻想过,如果哪天心血来潮的时候,在街面上看到一见钟情的女子也学人家洒洒脱脱地说上一句装13的话,妞,我一无所有,跟我走吧。
然而在过去的半年里,那个夏季。从遇上苏曼红开始,生活像是忽然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各种事情找上了他,身周那孤独的暗影里也添上几朵芬芳的花蕾。不觉间,这些竟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也许有时候危险之极,甚至几度让他血溅七步,差点能看到死神那张因为内分泌严重失调而坑坑洼洼的脸孔。可都过去了,他过来了…回味起来,内心深处竟然是如此温暖。就像含了一口蜜水,穿行在暖春的花林间,懒洋洋地沐浴着阳光。
也许是思绪太过飞驰。
兰慧云、陶然、苏曼红、年修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竟是浑然未觉。只是他很幸福,很安乐,因为她们懂他,只在旁边静静地站着。
虽沉默,微笑却不曾离开嘴角…
这样站着有多久,谁也不知道。许坏忽然一恍然,思绪回转,一转身看着四张娇艳的面孔,俊脸上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你…你们什么时候偷偷站在我后面的,玩深沉啊…吓我。”
“噗嗤…阿坏,你刚才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哪个美女呢,我看你还偷着乐。”陶然打趣道。
许坏坏笑一声,“是啊,想着咱们丰满狂野的大警花呗…”一把将陶警花拉到怀里,当着众女的面儿就给了陶警花一深深地热吻。陶警花也不反抗,火热地回应着许坏。两人这一旁若无人的模样…虽是老夫老妻不奇怪,却还是把众女都羞得小鹿乱撞。
“我决定了,四位老婆,为了庆祝新年,今晚咱们还要大被同眠…”许坏亲够了,才放开陶警花,当着众女来了一次大宣言,吓得四女惊慌失措就要逃出去。
许坏哪容得她们散逃,怪叫一声,“小娘子们,跑吧,叫吧,今夜无人可以救得了你们了。”
一时间房内一个追四个跑,追来追去,跑来跑去,气氛显得特别活跃温馨,暖意如春。
正当许坏把四位老婆一个个抓到床上,正准备行其好事时。外面却传来轻微地脚步声。许坏神色微惊,直了身躯,凝神了下冲四女耸了耸肩,“长公主来了。”
四女顿时惊愕,面面相觑。
想到长公主凤淑琴,四女也不由叹息。如果说现在问她们谁是最可怜的人,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同一个名字。
短短地几天时间,凤淑琴几乎是经历了常人所没有过的严酷打击。宗门的内讧,公主姐妹接连被杀,视作长辈的二长老凤铁珍背叛,敬若养育之母的师傅宫主凤仙竹意图杀人嫁祸…一连串的残酷事实全部生在凤淑琴身上,几乎将她摧残得千疮百孔。
即便凤铁珍最后用自己的命洗刷了她的冤屈与罪名,凤淑琴似乎也没能露出笑容。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如同刀子切裂了她的内心,却再也无法愈合。
凤铁珍已经逝去两天了,这两日来凤凰宫内部、驿站那些来自各宗的人都在谈论生过的事。各种惊奇,各种恍然,还有各种猜测…唯独一样没有,那就是对凤淑琴进行安慰。
不是人们把凤淑琴抛在脑后,而是凤淑琴并不见人。她把自己关在她的居处里,默默地呆着,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据能直接接触到凤淑琴的凤凰宫女弟子说,这两天凤淑琴除了简单地一些交流外,根本就没主动开口说过话。就连那些简单的交流,也是木然的,空洞的,缺乏生气。
许坏本来想去探望探望,但是想想终于又没去了。却没想到反而是凤淑琴自己走下了凤凰山。
“想不到长公主来了,阿坏,我们赶紧出去吧。”兰慧云率先出声道,她虽然比凤淑琴小了十来岁,可这会儿反倒更像她比凤淑琴大,想要关切凤淑琴。
“好!”许坏目光闪了闪,掠过一抹异色,笑了笑领着四女走了出去。在最外面的迎宾厅口觌面见到了凤淑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兰慧云四女不由齐齐惊呼。
才两天不见,凤淑琴竟然明显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嘴唇也淡无血色,全然不复往日雍容贵气,神仪大方,更像是个被病魔折磨了许久的病人。
兰慧云与年修容急急忙忙地冲过去,左右挽住凤淑琴,关切地问,“长公主,你没事吧,怎么成了这样呀…”
许坏脸色也是一变,想过凤淑琴不好过,却没想到如此严重。内心的折磨竟然把一个堂堂的流星四重高手,凤凰宫最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折磨得翠黛深锁形容憔悴。
“她往日的信仰恐怕已经崩溃…”久不见出声的罗夫,忽然主动传了道意念,话语中的玩味不由令许坏心中微颤。眉头下意识地紧了紧,他听得出罗夫的潜意思,不就是要他借机重塑凤淑琴的信仰吗?
许坏当然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是,不知为何他对此竟然有些排斥。让她感觉有点趁人之危。若说凤淑琴跟他全无交情那也就算了,直接下手妥妥的,老子成大事,管他三七二十一,达成目的才是王道。问题是与凤淑琴短短接触,让他觉得凤淑琴其实真就是一心机不深待人还蛮真诚的人。连续的打击,如此形容憔悴,真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柔嫩。
在他想来,凤淑琴虽然早早地被封为凤凰宫的长公主,身份高贵,好像尽得风光,其实反倒比当初一无所有浪荡街头的他还要可怜。起码他一无所有,无需承受来自心中认定的亲人地反叛与诛心杀机!
“我没事!”凤淑琴冲着关心她的四女露出了个勉强的微笑,抬起头目光正对许坏,轻声道,“许神将,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说一会儿话。”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期盼,眼底深处却充满茫然。许坏心头再次被触动,他看得到这种茫然,甚至能感觉到茫然背后的空洞与惊惶。他知道这是一个骤然间信仰崩塌的人才会有的恐慌。
是的。
一个本来拥有强烈而坚定的信仰,对人生充满期待,并且在沿着信仰指引的道路坚定前行的人,突然间信仰崩塌,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好比支撑生命的支柱骤然间崩溃,推动生命往前的力量也随之消失,往前的路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方向。
而凤淑琴显然是无法习惯这样的滋味的,这样的滋味让她时时刻刻被恐慌所折磨。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其实无需多久,要么变成一具无魂的躯壳在人世间浑浑噩噩地飘荡,行尸走肉般地麻木行走,要么就是陷入自我毁灭。
许坏忍不住有点怵,信仰对一个人的精神如此重要,对修炼者尤其重要…他已经是好些人的信仰,身边的女人,还有武神宫内部最早促成他练成“星神”的人…如果哪一天,他忽然间被杀了,他们的信仰也就崩溃了。是不是他们也将变成凤淑琴这样?
许坏忍不住颤了颤,想到教化了别人,其实何尝不是也教化了自己。信仰者付出信仰精神力在心中供奉他的同时,何尝不是给他上了一道枷锁,让他背负了责任。
他赫然间有了一丝明悟,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神,不是人成不了神,而是成神的代价太大,神远远要比人更难做!
到底是做人还是成神,这一瞬间,许坏忽然间也有了一丝彷徨。转过神来,他却没时间考虑太多,因为他的失神,久久没有回答,凤淑琴的目光已经黯淡下去…
“行,当然行。长公主,我们到里面去说吧…”许坏向四位老婆打了个眼色,让四位老婆留在外面替他拦着可能前来拜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