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他曾经想过,若是那一年他没有在一开始就对他嗤之以鼻,没有在他用尽了一切努力想要靠近他的时候没有选择视而不见,没有无视他的心意,没有不顾他的想法,没有……他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也许,不会这样斑斓而又曲折,心酸而又幸福。
而现在,池骋看着陆晨和聂远的背影,许久没有言语,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干嘛跟着我?”聂远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下颌微微抬起,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倔傲,池骋一怔,似乎是秘密被人戳破,尴尬的耳尖泛红,他局促的捏住方向盘,撇过头装作没有看他……
聂远看着池骋的脸,脑子里却想着,那样白皙的一张脸,怎么太阳都晒不黑吗?他怎么一到夏天,就像是煤炭。
等不到他回答,聂远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喂。”池骋终究还是开了口,一阵风吹来,路灯下的斑斓光影微微摇晃,他又停下来,转过身,安静的看着他,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像是宝石,熠熠生辉。
“你为什么没有跟陆晨回家?又要去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年少轻狂时急切的喜欢,明明心底在意,却又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的时候的样子,他似乎隐约记得,年少时的聂远,对待他的时候,就是他此刻这样的吧?
池骋只觉得自己已经强装着自己脸上的毫不在意,实则心跳已经快要破腔而出。
聂远心跳如雷,觉得自己一眼看穿了他的故作矜持和尴尬,神态渐渐放松,不过是一个年岁虽大但却并没有付出过真心的男子,他……从来都是自我的近乎单纯。
脑子一热,他竟然脱口而出:“怎么?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后悔拒绝我了?”
他俏皮的笑,在他的记忆里,池骋对他的态度简直差的离谱了!
“当然没有!”池骋激动的抑制不住,几乎快要跳起来了,聂远看着他僵硬的笑容,轻轻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
“聂远,聂小远……”他没有追上来,只是停住车,使劲的冲他的背影挥舞着手臂,冲着那身影喊:“聂小远!有胆量!你就别回头?”
聂远笑出声来,步伐却迈的更快,他伸手举在肩上,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就头也不回的转进了一边的小巷。
若他知道以后会生什么,他一定要重新回去那个冬天,一定阻止当年的他就这么简单地离开,认识那个叫池骋的人,一直,都是他心头地一根刺……
池骋愣住许久,才像是疯了一样开着车子,打开了敞篷和车窗,风吹起他的碎,寒风凛冽地时节,他却满头大汗,心底雀跃无比,直到车子冲到郊外,他才停下来,直接将车停在了一边,那寒冬的阳光却像是炙热的火球,他将自己扔在青翠的草地上,枕住双臂望着天空,那白白的云彩,是他的脸。
他31岁的年纪,却像是在那一秒真的情窦初开。
聂远走到南城集团的楼下时,脚步一下子凝固在了那里,他拿出纸巾擦擦额上的汗珠儿,下意识的想要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只那懦弱只存了一秒钟,他就迈步向大厅走去。
“哟,这不是小鹿吗,又去哪里鬼混了?”聂远倚在车边,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看到一张刻薄的嘴。
“吃了个饭,随便走了走。”路鹿微笑,不卑不亢。
“这么冷的天,好雅兴。”他阴阳怪气开口,唇抿的更紧,下颌似乎微微的抬了一点。
路鹿莞尔一笑,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大冷天地,脸蛋儿却因为热的缘故,绯红一片,她看他一眼:“这么冷的天,聂大少爷不在家里保暖老实呆着,特意跑来奚落我,好雅兴。”
“好了,我要去给池总送午饭了了,有缘再见。”她对他摆摆手灿烂一笑,脚步轻快的向电梯走去。
他没有追上来,可是路鹿敏锐的感觉到他一定快要气爆了,他这人一向不让自己吃亏,这一次没有及时还嘴,一定闷死了!她心情大好!
和聂远在一起地时候,她总是容易心情变好,尤其是调戏过聂远之后,整个下午他都精神抖擞,跟池启吃饭地时候,也一直磨蹭到下班公司人都走光,她才收拾好桌子走出去,和池启在一起地时候,容易脸红,可现在聂远不知道为什么也搬到了池家老宅,他不想看那个聂远的今天这么快又来找碴,他一定会像斗鸡一样,不赢不罢休!
回到老宅地时候,整个老宅都安静极了,路鹿狐疑的看四周,奇怪,平日这个时候,佣人们都在忙碌,花园里,草坪上,客厅里,都该是忙碌不停才对,可是,所有人都去哪里了?
她走进去客厅,却只看到聂远翘着腿坐在客厅里上网,路鹿瞄一眼厨房,安静极了,厨房的阿姨也消失了。
“你回来的真早。”他嘲讽的望着她,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继续动作。
“你更早。”她放下包裹,准备上楼去沐浴。
“我饿了。”他忽然开口,靠在沙上,用下颌看着她。
“其他人不在吗?”
“嗯哼。”
“你可以出去吃。”她继续上楼,头也不回。
只是洗完澡之后,看他还在沙上拿着平板,满脸受了委屈的看着她,她却又心软了,给他做了菜。
聂远一脸得逞的坐到了饭桌旁,拿起筷子,扫视了一眼餐桌,他将拿起的筷子重新重重撂下:“路鹿,你是兔子吗!”
“怎么?”她夹了一口青菜,头也不抬含混的开口。
“这几根烂草你就打我了?”他腾地站起来,抓起装青菜的盘子就扔进了垃圾桶中。
她放下筷子,眼底不见波澜,连怒气都没有,仍旧是平和开口:“你又没说你想吃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要吃东坡肉!”他几乎已经抓狂了,差一点就把餐桌掀翻。
“好的,稍等,我去做,只是我手艺不太好,你将就一下吧!”她拍拍手站起来,微笑着转身走去厨房。
从冰箱里取了肉,香葱,姜这些都有,却偏偏没有最正宗的绍兴黄酒,路鹿有些犯难,想了想走出去说道:“材料不够,我要出去买,你看是等着还是出去吃?”
他从浓密乌黑的丝下斜睨着她,怒气聚集太重,却是干脆被他一笑消散,啧,小孩子也有这么有魅力的时候,让路鹿失神一下立刻转过脸不再看,果然,妖孽的身边都是妖孽。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留的信息吗?”他缓缓的开口,双手十指交叉,慵懒的翻转。
路鹿一滞,陡然间想起他消息上留的话:“怎么……?”
脑中有些眩晕,她定住心神,暗暗吸一口气:“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想吃了?”
“酒后吐真言呢。”聂远哧的一笑,做苦思冥想状许久,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长长哦了一声:“好像……是说中了你的心思呢?”
他细长眸子斜睨住她,水润透泽的桃花眼灼灼其华,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觉得自己完全被看透了,路鹿此刻却无暇顾及,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他知道!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其实,看的最清楚!
“我喝醉了,聂远,若是喝醉酒说的话,你也相信,那我就要怀疑你的智商了!”路鹿手指微微抖,觉得难堪而又尴尬,可是她却仍是镇定开口,几步走到沙前,抓起包包就向外走:“我去买东西。”
“落荒而逃了?还是你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被我说出来很难堪?”他不紧不慢站起来,抬起下颌缓缓说道。
路鹿承认,她死死保护起来的最真实想法被他戳穿,她着实尴尬的无地自容,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死不承认,不承认她动了心,不承认她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有些心思,自己默默的藏在心底就好,被人堂而皇之地曝晒在阳光下,让她无从接受。
“对不起,我该出去买……”
一只手忽然扳住她的肩膀,下一秒她就落入他的怀中,他眸中含了火焰,嘲讽看着她:“我告诉过你,不要对他动心,你听不懂吗?”
“我喜欢还是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就有!”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不会做什么的。”她不哭不笑,只觉得心里凉透了。
“我说过,池启是你招惹不了地人,你若是对他动了心思,最后受伤地只会是你自己。”他刻薄的让人欲哭无泪。
“你放心,他随时随地可以提出让我走,我绝不会反对。”只是任由着思维操控着自己的话语,绵白而又无力。
“最好是,不要等到一切无法挽回,你才知道后悔!”
他扬眉,俊朗的脸上偏偏隐约有一丝无法忽视地担心。
“好,我知道,我懂得。”
他望着她,这不是他乞求的答案吗,却偏偏这么容易得到反而让他不相信。
“希望你记住。”他愤愤开口,按住她肩膀的手跟着松开。
路鹿点点头,双瞳空洞的一片,她不知该出去买东西,还是转身上楼。
肚子很饿,却觉得什么都吃不下。
“你站着干什么?”他优雅的坐在沙上,瞪她一眼。
她抬腿准备出客厅,他却又叫住她。
她像是佣人一样听令,转身,等他吩咐。
“我突然不想吃东坡肉了,太腻,我想喝鱼汤。”他挑剔的开口,口吻里莫名带上孩子气。
她放下包,直接走去厨房开始默默炖汤。
香味飘出来,他抬眸,看到厨房里那个站在炉子前的安静身影,她不知在想什么,眼神都直了,直到汤沸腾从砂锅里冒出来,她才手忙脚乱的去关火,却又神志不清的用没有戴手套的手直接抓住了砂锅的盖子,瞬时钻心的疼痛卷遍全身,急火火的收回手,手心却已经多了一溜的水泡……
“你是白痴啊!”他冲进去,抓了她的手按在水管下冲凉水。
水那么的凉,却是遮不住疼痛那火辣的触感,她忽然绷不住,眼泪直直的流了出来……
“怎么了?很疼?”他皱眉看她,却看整个掌心都红肿起来,立时拉了她出来:“去医院。”
“我不去。”她哽咽着挣扎,坠着身子不愿意出去。
“疯女人!”他咬住牙,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直接走出了客厅。
“我不去!”她哭着开口,自虐的掐紧烫烂的掌心,那样的痛似乎可以将心底的不适减去许多,她觉得无助,明明在池启面前总是忍气吞声说什么都不敢反抗不敢大声回应!
可是在聂远面前,却似乎总能无所顾忌地做自己。
“你受伤了!”他恨恨开口,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爱哭又麻烦?
“不要你管!”她犹在挣扎,瘦弱地小腿不停的踢腾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路鹿!你是想挨揍吗?”他气的怒火中烧,却陡然间现怀里的女人安静下来,那一双眼睛只是气怒的望着他,满目都泛着倔强的泪水。
他一时失神,她却已经飞快的从他怀中挣开,踉跄的向楼上跑去,聂远站在空旷的客厅中,薄薄的暮色将房间笼上神秘光泽,他一转身,却只看到她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卧室中。
他下意识的上前几步,却又生生停下来。
他究竟是怎么了?反复无常,喜怒不定,不过是被池骋又扰乱了心思,却又回来对路鹿……不该,他其实不该这样。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也就是一个,莫名被卷了进来的可怜人罢了。
他怔怔后退,躲到阳台,点起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让自己安静下来。
烟头的光芒骤然亮起,天际早已变成沉重的墨蓝色,他手掌撑在窗台上,他不可否认,他是想过和他好好相处,不再对池骋抱有其他的幻想。
可是今天,为什么池骋又让他觉得两个人之间,暧昧的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