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恭贺你生辰之喜。十七岁,真是一个大姑娘了。”
秦啸沙身影苍劲,一袭青衫干净利落,含笑踏入大厅。
他的鬓角梳得整整齐齐,木簪束,朴素而又爽朗。
他好似敛去了原有的锋芒与威仪,笑起来极和蔼,一点也不像一位武林盟主,倒更似一位邻家的慈祥老人。
连一向对云画雨颇有敌意的秦瑶也格外温和可亲,主动打了个招呼,“云姑娘,你今日真是美貌极了啊。”
云画雨客客气气地回了一礼,“谢谢。”
青砚心直口快地凑过来插话,“云姑娘不止是今日美貌,她就似仙女下凡,浓妆淡妆都是那么漂亮,谁人都比不过她。”
秦瑶脸色一僵,额角抽了抽。
章羽枫一笑,上前带路,亲自领着秦瑶入了席,“秦姑娘,请坐。马上要开席了,不知秦姑娘是喜欢甜酒还是喜欢白酒?等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倒。”
面对着心仪的男子那张俊秀的脸,秦瑶说话的声音竟不自觉地就轻柔起来。
“我喜欢甜酒。”
章羽枫微笑道:“甜酒里,你是喜欢葡萄酒还是桃花酒?”
“桃花酒。”
“杏楼桃花酿,春日酒芬芳,秦姑娘有品味。”
章羽枫轻声一笑,俊眉飞扬,翩翩风度,有如一位书院里走出的斯文书生。
“那么等会儿我一定要多敬秦姑娘几杯了。”
“嗯。”
秦瑶一颗芳心砰砰乱跳,仿佛要蹦出了口腔。
看章羽枫一直陪在自已身边说话,竟然冷落了云画雨,秦瑶只觉又是意外又是喜悦,无论章羽枫说些什么,她都只会傻傻点头。
伍言垂着头,闷闷地坐在一旁,甚是懒惫无助。他偷偷瞟着秦瑶,仿佛一个孩童,正盯着自已最心爱的白月光,想去摘下来,却又够不着,于是便永远只能倾慕和仰视。
门外,又有一个年青男子悠然而入,手持折扇,笑容如春日里的金色阳光,分外灿烂夺目。
“哈,章羽枫,贾正晶,这么重大的酒宴,你们竟也不叫上我?果真是不够义气啊。”
卓少祺半真半假地指责,大喇喇地走进来,根本不拿自已当外人,拣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了,一面摇着扇子,一面对云画雨笑道:“阿雨十七岁的生日,当真是个重要时刻,我该送一件什么样的礼物才好呢?”
云画雨莞尔一笑,“不拘什么礼物,我俩是好朋友,互道一声祝福就够了。”
卓少祺凝视了她一会儿,才淡淡一笑,“说得好。我俩之间,彼此互道一声祝福就已足够了。”
眼眸在大厅里略略一扫,突停在秦啸沙的脸上,卓少祺疑惑地挑了下眉,“这位英雄面生得很,敢问你是——”
嘴快的青砚叫了起来,“卓少祺,你真是孤陋寡闻了,你竟连秦盟主都不认识吗?”
卓少祺惊讶极了,站起来客气地揖了一礼,“原来是秦盟主啊,久仰久仰。”
秦啸沙沉默着点了下头。
自从卓少祺跨入这间大厅,秦啸沙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卓少祺的面容。
他一直盯着卓少祺的脸,盯得死死的。
他看他的容貌,看他的眉毛,看他的眼睛,看他的鼻,看他的嘴,看他脸颊的线条。
卓少祺的脸,与他铭刻在记忆中的那张脸,几乎可以重合在一起。
酷似,肖似,那五官,那神韵,那丰姿,似是从回忆的海洋里清晰浮现了出来。好像下一刻,便有一个容光焕的女子,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唤他一声“秦师哥”。
阿莺。阿莺。
为什么?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太过深情的思念,所以他已产生了可怕的幻觉?
“秦盟主!”
章羽枫那清朗的笑声,打断了秦啸沙的思索。
“秦盟主大驾光临,云儿的生日宴顿时增添无数光彩。所以这场宴席的第一杯酒,我一定要先敬给秦盟主。”
章羽枫略一回眸,身后的阿苔已捧着红漆雕花盘,恭恭敬敬地迎了过来。
云画雨轻移莲步,站在章羽枫身侧,浅笑盈盈,“秦盟主的年纪,正是我的长辈,大哥,你确实应当先敬盟主一杯。”
“盟主,请!”
阿苔毕恭毕敬地把红漆雕花盘举过了头顶。
那上面,摆着两只酒杯。
一个是犀角杯,一个是玛瑙杯。
里面盛着清澈而香醇的美酒,酒香萦萦,绕鼻不绝。
秦啸沙往盘子里望了一眼,牵起嘴角,淡淡笑道:“为何是两只不一样的杯子?”
章羽枫笑答道:“这两只杯子都是老贾的珍藏之物。据说用它们盛酒,能让酒味更加甘醇绵柔。秦盟主选一杯即可。”
秦啸沙哈哈大笑,甚是平易近人,“贾楼主富甲天下,收藏的酒杯必然都是好物,每一样都是珍品啊。”
言罢,信手拣了一杯。
他拿着的,竟是那只造型古朴的犀角杯。
章羽枫的手,顿时僵在半空,目光里,明显的多了一丝犹疑。秦啸沙双目如电,却淡淡开口,“章公子,我用犀角杯,你便用玛瑙杯吧。”
章羽枫迟疑着,动作僵硬,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拿起了玛瑙杯。
鲜红如血的玛瑙杯里,盛着澄亮的酒。男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均匀,握着鲜红的玛瑙杯,竟在轻轻晃动,里面的酒液差点便洒了出来。
章羽枫,他仿佛正在尽力掩饰内心的紧张与焦急。
秦瑶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
云画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贾正晶如往常一般,看上去仍是面无表情,但他身旁的青砚却急得不行,不停地搓着手。
秦啸沙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一仰脖子,豪爽地饮下了犀角杯里的酒。
“我已喝干了酒,章公子,该你了。”秦啸沙冷淡地说。
章羽枫静静盯着他,唇角一勾,突然笑了起来,毫不迟疑地举起玛瑙杯,一饮而尽。
“秦盟主,我也喝干了酒。”
这回,轮到秦啸沙面色铁青了。
他啪的一声扔了杯子,按住了自已的喉咙。
“四方楼的穿肠散,味道不错吧?”章羽枫勾唇冷笑,俊美而清冷,宛如雪山孤峰一般,一抹寒光在眼中闪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