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羽枫微笑道:“秦盟主把解药送来了,余伯伯,你快给沅希服下吧。”
把白瓷小瓶拿出来,交给余泽。
余沅希意识模糊,却仍听出了章羽枫的声音,她咽下了嘴里的粥,费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见一道雪白的身影伫在床前,剑眉星目,丰神如玉,那般的俊美,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枫哥哥”。
余沅希翕着嘴唇,想开口说话,可是一个字还没出来,眼泪却已经滚滚而下了,“枫哥哥,你来了……你终于肯来看我了……爹爹说你不会来的,可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还是记挂着希儿的……”
少女面容憔悴,瘦得皮包骨头,连颧骨都露出来了,脸儿尖尖的,双唇惨淡,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枫哥哥……希儿很想你……我昨夜做梦,还梦到你了……”她就那么怔怔地望着章羽枫,神情凄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两行清泪涔涔而下,流过她的瘦削面庞,一直滴到了她的枕头上。
此时此刻,章羽枫的心纵然是铁石做成的,也禁不住有些歉意了。
余章两家世交,他与余沅希青梅竹马,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余沅希从小就是他身后的小尾巴,似是一只小麻雀一般的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她是独生女儿,在家中被余泽千娇万宠,百般溺爱,因此脾气泼辣而嚣张,像个厉害的小辣椒,动不动就呛得人面红耳赤。
余泽出自名门,身家丰厚,在江湖上颇有声望,而余沅希又长得如花似玉,秀美动人,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纵是性格骄纵了些,旁人见了,也都对她会礼让三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她,却从不敢在章羽枫面前放肆。
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不可言喻的情感,她崇拜章羽枫,喜欢章羽枫,爱慕章羽枫,同时,又惧怕章羽枫。
她在章羽枫面前,总是有些怯生生的,在她的眼中,枫哥哥那般俊美如仙,聪明绝顶,简直可称完美,似谪仙般的存在,令她不由自主地仰视。
她听他的话,顺他的意,从不敢违抗他,在旁人面前,她是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狮子,可在章羽枫面前,她就是一只温纯驯服的小绵羊。
爱情来了,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只要能陪在枫哥哥身边,只要能做他的妻子,她愿意永远像小绵羊一般的温柔听话。
只可惜,梦一醒,就碎了,她的枫哥哥从未爱过她,纵然是青梅竹马,但也只是兄妹之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徒奈何。
“沅希,秦盟主把解药送来了,”章羽枫笑了笑,略略放轻了声音,“你赶快吃了它吧,吃药以后,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余泽双手激动得不停地抖颤,急不可待地倒出解药,塞到了沅希的嘴里,“沅希,快,快吃了它。”
散着芬芳的药丸被咽下去了,腹中升起一股灼热之意,余沅希喘息了一下,身体里那股僵硬而疼痛的感觉略略轻了些,她抬眸望着章羽枫,舍不得让他就这样离开,于是她微微扬起手,虚弱地拉住了章羽枫的衣角,“……枫哥哥,你别走,留在这里陪我说会儿话,行么?”
章羽枫犹豫了下,静静看着床上的少女,他眼神如墨,隐隐透着一丝怜悯和歉意。
说到底,确实是他亏欠了她,但他纵是留下来,却也给不了她所期盼的那种温情。
虽然面面相对,心却不在一起,只能唯愿她,能够早日遇到自己的良人。
“沅希,你好好休息,”章羽枫柔声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歉然一笑,慢慢退了几步。
“枫哥哥……”余沅希面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手指间的那片白色衣角,一点点地滑落,她仍保留着攥紧的姿态,可手掌里已经一片虚无。
空落落的心,仿佛被人踩进了寒潭里,冰得近乎麻木。
“章羽枫,你赶快走,别杵在这里惹沅希伤心!!”
余泽冷着脸下了逐客令,“我只当自己是瞎了眼睛,看错了你这个白眼狼!从今往后,我们两家也不再来往了,我不是你的余世伯,你也不是我的侄子,以后彼此都是陌路人,再也没有交情可言!”
神色冷峻,指着房门,示意让章羽枫离开。
震怒中的余泽,显然已听不进任何解释,章羽枫也没有再说话,回眸望了沅希一眼。
少女紧紧闭着双眼,极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可瘦弱的肩膀却一耸一耸的,带着那丝压抑不住的哽咽。
章羽枫轻轻道:“沅希,对不起,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低声一叹,身影沉稳,已是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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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中毒的时间过久,余沅希伤势的恢复情况却比云画雨要慢得多。
她一直都有些低烧,胃口也极差,每天只能进些稀粥面条之类的流食,虽然没有昏迷不醒的情形,精神却总是很疲惫,脸上毫无血色,连床都起不了。
余沅希的这幅状况,倒真是吓到章羽枫了,他本来计划很快就要带云画雨离开这所别院,如今他也不敢轻易离开,每天都在催着贾正晶多找些名医,为余沅希调理身体。
黄阳城的各种名医来了个遍,汤药吃了无数,五六天后,余沅希的病情才略有些起色了,慢慢地能吃点饭菜,能靠在床头说会儿话,面色也红润了些。
但事情的严峻性,却超出了章羽枫的预计。
因为就在余沅希扶着床沿,尝试着下地行走时,她的右腿,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条腿,没有知觉,没有触感,就像断了根的木头,完全无法再着力,完全无法再走路。
远近百里的大夫都请遍了,在号脉问诊之后,他们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地冥散的毒,在余沅希的身体里蔓延了太久,当秦啸沙用内力把毒逼到余沅希的双腿时,剧烈的毒性,已渐渐侵蚀到她腿部的血脉里,就算七日后,她已服下了解药,但经脉的受损,却已不可逆转。
大夫们都说,她只是右腿失去知觉,已是老天垂怜了,若是再凶险些,只怕瘫痪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