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羽枫淡淡道:“我长得丑,恐怕会吓到你。”
猛一抬头,盯住那弟子的眼睛,“啊!鬼啊!”那弟子骤然见到一个焦黑肿胀的面孔望着自己,顿时吓得脚一软,险些绊倒,章羽枫已骈指点过来,点中了那弟子的哑穴,随即掌风一转,对着那后脑勺一劈,那弟子闷哼一声,整个身体像一截木头般的栽倒,再无声息。
另一个弟子年纪较小,一直缩在那里瑟瑟抖,章羽枫眉峰微皱,不想再杀人,蓦地伸掌拍出,打晕了他。
轻轻推开院门,里面有个小小的房间,屋里一灯如豆,却静悄悄地没有声音。
章羽枫几步过去,看了下四周,然后打开了门。
在微弱的烛光中,他看到了袁冷雪。
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未见,章羽枫几乎有点认不出她了,感觉她似乎瘦了很多,原本丰润的双颊竟有点凹下去,一头青丝披散着,没有挽髻,脸色也极憔悴,苍白,瘦弱,唯有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仍然乌亮有神。
那双消瘦的脚踝上,还系着一副长长的脚镣。
章羽枫轻轻皱眉,淡淡地望着她。
还没开口说话,袁冷雪竟已认出来了,“章公子!章公子!”她突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迸出来,“救我出去吧,救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
“好!”章羽枫爽快地说:“我救你出去,你带我找到地冥散的解药。”
“地冥散的解药?”袁冷雪一愣。
“是的,云儿中了地冥散,我需要解药。”章羽枫简短地解释了下,“我们做个交易,我救你离开七阴教,你带我去药房拿解药。”
袁冷雪咬了咬唇,细白的牙齿将嘴唇咬得更加没有血色,她目光低垂,仿佛在犹豫什么。
“好吧,”半晌后,她终于开口,“钟千手的药房在地下密道里,我来带路。”
话音未落,“锵”的一声,章羽枫已用长剑将她脚上的脚镣斩断,“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时间太宝贵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云画雨的安全。
章羽枫心中真的是忧急如焚,他来不及再与袁冷雪说什么废话,径直带着她离开了小院子。
两人沿着密密丛丛的树荫穿过,正在谨慎地前行,忽见迎面有一队黑压压的巡夜护卫走过来,“快躲!”章羽枫极其机灵,拉住袁冷雪倏地一钻,隐到了一丛茂盛的花圃后面。
两人缩在花后,挨得很近,尽管夜色阴暗,袁冷雪仍然忍不住侧过头,仔细去瞧章羽枫。
事情该有多么奇妙,哪怕章羽枫已经易容成了这幅模样,她仍然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来。
袁冷雪微笑着,有着孩子一般的小小得意。
她想,他虽然聪明绝顶,却百密一疏,他易容得如此逼真,却怎么偏偏忘了,藏住自己的睫毛。
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这样又黑又浓密的长睫毛?
袁冷雪一面笑着,一面轻轻动了动手腕,刚才钻花丛时,章羽枫情急之下,曾拉住她,虽说此刻他已放开了手,可手腕上,却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暖融融的,像夏日吹过湖面的熏风。
脸上的笑,慢慢变得苦涩,她低叹了口气,嘲笑自己的花痴,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袁冷雪怎么就这么固执,固执地记住他的身影,固执地记住他的风姿,哪怕他的外貌已经成了一块黑炭头,她还是能够准确无误地认出他。
只因为,她记得他那修长挺拔的身形,……以及那双明亮得仿佛璀璨月光的漆黑眼睛。
“走!”
章羽枫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看到那队护卫已过去,迅速地站起来,朝着玄武堂的方向指了下,“是往这里走吗?”
袁冷雪点了下头,惊讶于他的判断力,章羽枫再不迟疑,身影一晃,已朝着那边掠过去,“快点!跟上!”
两人猫着腰悄无声息地往长廊那里走,不时有一拨拨的护卫巡夜而过,两人都机警地避开了,七阴教里楼宇众多,道路曲折,幸亏袁冷雪熟悉路径,连抄了几条小路,终于在一刻钟后,来到了玄武堂的侧门。
连绵起伏的楼阁间,这个侧门显得很不起眼,章羽枫率先穿了过去,里面竟是一座怪石嶙峋的乱石阵。
一块块硕大的石头杂乱无章地遍布着,满地是绒毛般的小草,月色很暗,巨石林立,仿佛一只只蛰伏的怪兽,正静静地等待猎物。
“章公子,不要去碰这些石头。”
袁冷雪轻声嘱咐,玉足轻移,往左退三步,再朝斜右方走了两步,蹲下来,指尖在一块凸起的石瓣上按了一下。
一阵微微地轰隆声,那片绒毛般的小草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乌黑的地洞。
地洞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一股带着腥气的冷风从那里冒出来,吹在人的脸上,有些毛毛的寒意。
“这里就是药房吗?”章羽枫诧然。
“嗯。”袁冷雪探头往地洞里张望了下,然后沿着那一级级的石阶往下走,“章公子,跟我来!”
她的琵琶骨碎了,武功全失,但毕竟是练过武的人,身手仍然轻盈,此刻在前方带路,动作如柳絮般飘逸灵活。
章羽枫拿出一串夜明珠,悬在剑尖上,借着这微弱的光亮,看到眼前是一条狭长而潮湿的甬道,两侧有轻微的流水声,越往下走,流水之声越是清晰,袁冷雪走了一阵,忽然回过头来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章羽枫停住了脚步,“应该已过了子时。”
凝神静立,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头顶、墙壁等各处传来,他冷眼四望,不一刻,前方头顶上有“噗噗”的声音穿过,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四周陡然现出无数绿荧荧的光亮。
袁冷雪颤声道:“糟了,已到了它们觅食的时间了。”
原来这墙壁上的泥土竟然都是松动的,不知何时被钻出了无数的孔洞,这绿荧荧的可怕光亮,来自于无数个尖尖的扁扁的蛇头,这些畜牲就从四周的孔洞里钻进来,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赫然是千百条毒性极烈的眼镜蛇,疯了似的扭曲蠕动,爬满了屋顶和墙壁,让人不自觉的汗毛根根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