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画雨越想越气,章羽枫微一皱眉,感觉到云画雨情绪的波动,急忙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云画雨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正在忘我拥抱的男女并不知道自己的私情已被人现,只听得柯霜轻轻咳了两声,低泣着说道:“表哥,爹爹死了,我的心里很难过。以前,他虽然偏疼妹妹一些,但他终究是我的父亲,他这样突然走了,我……我……”
哽咽着说不下去,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身姿瘦弱,惹人怜爱。
陈甫的眼睛也有些红了,英俊的面容上涌起一层悲戚之情,“霜儿,我心里又何尝不难过?我自幼失亲,被舅舅收养,恩同再造,他就如同是我的父亲一般。如今他撒手人寰,我再也不能尽孝,也无法再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
两人一齐落泪,抽泣着拥在一起,低低的呜咽声在花树间回旋弥漫。
“表哥!”柯霜哭了一阵,仰起头,盈盈地望着陈甫。
她生得一张瓜子般的小脸,容颜清秀,可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早已肿得好似核桃一般,“表哥,如今我跟你一样,都已是无父无母之人,我孤身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我……我……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陈甫眼底划过一丝痛苦,他略略迟疑,良久后才咬紧了牙,仿佛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沉声道:“霜儿,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
柯霜摇摇头,凄然说道:“不!我不要你这样!你已经与阿珠订了亲,你已是她的未婚夫婿了,她那么喜欢你,不会同意退婚的。”
陈甫神色已冷静下来,安抚似地拍了拍柯霜的肩背,“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霜儿,你暂且先等几天,等舅舅的后事办完,我就亲自去与舅母谈退婚的事情。”
“不!不!”柯霜捂住脸,拼命摇头,“不要这样!她会恨我的!她们都会恨我的!”
“霜儿,勇敢点,别怕,你要明白,我自始自终都只是喜欢你一人!”陈甫语声温软,还准备再劝慰几句,突然看见远远的有几个巡夜的家丁正朝着假山这边走了过来。
柯霜也瞧见了那些家丁,面色一变,轻轻推开了陈甫,低声道:“表哥,我先走了,让人瞧见不好。……今夜的话我只当你没有说过,我不许你为我做什么傻事……”
她半是薄怒半是娇嗔地瞧了陈甫一眼,脚步轻盈地绕到花树后面,飞快地从小径离开了,陈甫微怔了片刻,看她已走远,便也朝着另一个方向悄悄地走了。
假山那侧,顿时一片死寂,几个家丁过来后,没有现人,都以为自己只是眼花,嘀咕了几句,自是去了。
夜愈深了,风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章羽枫与云画雨躲在假山的另一侧,等到四下无人,云画雨才重重地吐了口气,叹道:“陈甫这个人,真不知是该说他专情好还是说他薄情好?”
说他薄情,可他愿意为了心上人而退婚。
说他专情,可他既然已经心有所属,起先又为什么要答应与柯珠订亲?
章羽枫仍旧盯着陈甫的背影,唇角轻轻一挑,带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说:“陈甫这个人,我们只是刚开始接触,其为人如何,暂时无法下结论,但最起码,现在我已明白了三件事情。”
云画雨问:“哪三件事?”
章羽枫道:“第一,柯霜刚才说她已经无父无母,那么很明显,柯霜并不是柯夫人生的。我以前听说过,柯滔的妻早年过世,后来续弦,柯霜应该是他的第一个妻子所出。”
“第二,陈甫喜欢的确实是柯霜,而不是柯珠。刚才在房门外说话时,我便感觉到陈甫的神情有些异样,总似有意无意地往柯霜的方向瞧,当时我不明所以,现在看来,大概是心之所系,总不免太过关切。”
说到这里,章羽枫突皱了下眉,声音一顿。
云画雨纳闷道:“怎么啦?还有第三是什么?”
章羽枫从腰带里抽出一块布帕,展开,拈起了那根银灰色的细丝线。
“云儿,这是我刚才在柯滔房间的门闩上现的丝线,它的颜色是银灰色的。你注意到了吗,陈甫身上穿的袍子,亦是银灰色的。”
云画雨心中咯噔一下,悄声问:“难道你怀疑陈甫是杀害柯滔的凶手?”
章羽枫道:“有这个可能,但或许也只是我多虑了而已。”
如果,陈甫因为不满柯滔为他订下的亲事,一怒之下动了杀机,利用柯滔对他的信任,在柯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得手,这个逻辑,似乎也说得通。
但,推测永远只是推测,查任何案子,确定凶手的时候,要的是证据。
是确凿无疑的证据。
章羽枫抬眸望了下天色,只觉夜深露重,寒气逼人,“云儿,”他摸了摸云画雨的脸颊,也是冻得冰凉,他飞快地脱下外衫,罩在云画雨身上,“你累了一天,该去歇歇了,我的房间就在你的隔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
云画雨已截住他的话,笑道:“我哪有那样娇弱,我武功高强,若有歹人来了,我一剑就能刺他个透明窟窿。”
章羽枫不禁也笑了,“是是是,云女侠是女中豪杰,上山能捉虎,下海就能擒龙,天上地下,所向无敌,这总可以了吧?”
“算你嘴甜。”
两人携着手,一道朝客房的方向走去,各自进了房间,自去安睡了。
一一一
这一夜云画雨睡得并不安稳,换了个陌生环境,她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直到快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等到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云画雨匆匆起床,洗漱了下,穿好衣裙,推开房门时,她一愣,只见章羽枫已经轻袍缓带,衣衫如雪,悠然坐在庭院前的石桌上,微笑地望着她。
“起来啦?快来吃饭吧。”
石桌上放着食盒,他揭开盖子,把里面的几样小菜和一碗香喷喷的鸡丝面端了出来,热气腾腾。
“大哥,你呢?”
“我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