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广袤无垠的血海之下, 暗流涌动得更加激烈,海底镇压的暗魔蠢蠢欲动, 脸上带着欣喜狂热的表情。
他们等待了上千年, 潜伏了上千年,如今, 他们的王终于成年……
黑青年缓缓站了起来,古老繁杂的暗色花纹在面庞若隐若现,艳丽苍白的脸上笑容诡谲无比。勾人的瞳眸中酝酿着沉沉的黑色风暴。
下一刻, 飞过去的各种灵器法宝被一瞬间打回。
石台上强大的魔气疯狂地肆虐着, 极致浓郁的黑暗像是一只无形的巨兽, 狰狞着面目吞噬着空间里的一切。
“哐当”一声,木属性法器落在了凌青的脚边, 它的周身被魔气腐蚀,散着阵阵煞气。
本命法宝破损,凌青心神一阵刺痛, 接着便狠狠吐出一口精血。
他飞身后退,急忙在自己的心口点了两下,双手穿插交梭于胸前,凝神掐诀稳住心神。
凌青是第一次听见哑儿开口说话, 他原来不是哑巴,或者说他果然不是哑巴。
声音和想象中有些出入, 奇特略带喑哑, 有种别样的性感, 但是却出奇的很适合他。只是,那样美好的小雪……声音那样好听的小雪,怎么可以是魔族。
怎么可以,护着别的人……
凌青右手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生生撕裂般,传来阵阵锐利的疼痛。
他倒是忘记了,在哑儿无法动弹、任人宰割的时候,他选择的是站在种族的立场上,束手旁观。
无可厚非,没有对错。但是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便没有资格不甘和嫉妒。
另一边的临月抽回一直关注着凌青的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到了石台上墨飞舞的艳丽男子身上,手指紧捏。
偷袭虽然成功,但是却没有击中她想要杀死的那个人。
“临月,小心头上!”
耳边炸起一声大喝。
临月猛然抬起头,只见空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黑色箭矢,带着压抑不住的负面情绪朝着她射来。
临月眼眸一沉,忙挥手掐诀,双手如穿花蝴蝶般飞舞,眨眼间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原地,然后落在了另一处安全之地,广袖长裙衣袂飘飘,美如天仙。
中年女修士见状,松了一口气。
临月嘴角带上了笑,暗魔幼王,不过如此……
突然,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临月脸上的笑僵住了。
低下头,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心口处穿过,手指精致好看,染着艳丽的血,看上去就像一朵妖冶盛开的曼珠沙华,有种诡异的美……
哑儿站在临月的背后,脸上带着柔鬼魅的笑,他的一只手从临月的后背直直插.入,黏稠浓腥的鲜血从血洞缓缓流出,他另一只手在空中飞快地舞了两下,速度快得出现了残影,片刻过后,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元婴。
小临月呆呆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她艰难地扭过头,视线看向站在远处一脸惊诧的中年女修士,“师、尊……”
哑儿勾唇,收紧捏着小人的右手。
“砰……”
“不——”中年女修士大叫出声,目眦尽裂。
临月终是化为无数金色流沙消散在虚空之中,在最后消散的一刻,目光落在了离她不远的玄衣清俊男修士身上,眼中似有恋恋不舍。
“孽障!还我徒儿命来——”
中年女修士尖声叫道,手中拂尘眨眼间变长,一甩拂尘,白色尘尾凌厉地朝着墨男子袭去。
伏在站立着死去之人背上的哑儿垂眸一笑,眼里闪过几分不屑,收回手,瞬间化为黑影不见了踪影。下一瞬,在石台中央倒地的银男子身前出现。
没了支撑的临月无力地倒在了血泊中。
一击未中,中年女修士并没有就此罢手,飞身朝着石台中央攻去。
“掌门!”中年女修士身后的百花派众弟子大惊失色,纷纷祭出法器冲上前去。
只见一阵澎湃的带着黑暗气息的威压中石台中央肆掠过来,瞬间将百花派众弟子震落在地,有些修为过低的低阶女修甚至压制不住体内沾染了狂暴负面黑暗力量的灵气,仰头便吐出一口精血。
“啊——杀死你个魔物!”中年女修士见门派弟子受伤,心中怒火更甚,浑身威压怒张。、
哑儿脸上没有了笑,神情冰冷地注视着朝他攻来的中年女修士。
瞳孔中的人越来越大,中年女修士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下一刻,哑儿冷漠地抬起了手,凌空做了个掐的动作。
只见原本攻势极狠的中年女修突然变了脸色,整个人僵在了空中,面容开始扭曲纠结,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颈,脸色涨得通红。
凌虚子及一众大宗长老脸色骤变,纷纷出手。
“唔……”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哼,哑儿转头一看,只见薛齐肩膀上的乌锥不见了,徒留一个硕大的血洞,没了堵住洞口的乌锥,正往外汩汩冒血。
由于失血过多,薛齐脸色极其不好,嘴唇惨白无比,就连气息变得微弱不堪。
哑儿的脸色猛然一变,抬眼,果然见滴着殷红血珠的乌锥正悬在一名仙风道骨、白白须的镜璇期修士面前。
少顷,乌锥从天行宗长老前方飞驰过来,带着讻讻之势攻向哑儿。
手腕一痛,哑儿猛地收回了手,白皙如玉的手腕被凌厉擦过的乌锥伤到,皮肤冒着黑烟,正滋滋散着黑雾。
被骤然放开,中年女修士重重地咳嗽着,看向中央那鬼魅男子的眼里有着几分忌惮害怕之色。
一腔匹夫之勇过后,她方才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救下了百花派掌门,天行宗长老御使着本命乌锥回归头顶,脸上带着被悲悯之色。
“魔族嗜血,滥杀无辜,修真界人人除之而后快。”
哑儿抬手,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原本被腐蚀的手腕瞬间愈合。他弯身轻轻吻了吻薛齐血流不止的肩膀,那伤口却没有愈合,仅仅只是止住了血。
薛齐的身体构造和他们暗魔终归是不同的,哪怕二人之间有了血契的联系和改造,也无法让薛齐伤势得到恢复。
薛齐无意识地紧皱着眉,哪怕是在昏迷中,剧烈的疼痛也让他的身体在本能地颤抖。
哑儿伸手抚平银男子皱起的眉毛,表情甜蜜至极,他柔声安慰道,“阿齐别害怕,弄死他们,我就带你走。”
哑儿面色不虞地站起身,望向天行宗长老的眼里带着沉沉的阴郁。
“老东西,轮到你去死了。”
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哑儿周身开始散处浓郁的黑暗之气,各种各样疯狂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侵蚀着每一个修士的心智。
一个个修士神志开始迷茫,积压在心底的爱恨嗔痴怨如酵的棉花般急速膨胀,明澈通透的道心开始隐隐有了裂痕。
场面开始混乱,有压抑的哭声和低喃渐渐响起。
“大师兄的资质本不如我,为何他被收做了长老关门弟子……”
“今日你这般小瞧于我,等我突破元婴,便将你镇压。”
“明明我长得比小师妹好看,师兄为何对我不屑一顾。”
“小贱人,不就是成了峰主的入幕之宾吗?看我傍上宗主以后怎么折磨你……”
“我没有同门相残,师兄的死和我无关……不能暴露,我会被逐出师门……”
各种各样的声音和痴狂的修士笑着叫着,情绪波动异常剧烈,周身灵力紊乱,显然正陷入心魔的控制。
有道心稳定的人率先反应过来,为了防止心魔的趁虚而入,连忙打坐调息,抵御着萦绕在周围的黑暗情绪。
……
仿佛有嗡嗡嗡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凌青只觉的自己的头都快炸裂。正当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之时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捧起了他的脸。
凌青讷讷抬头,只见黑艳丽青年双眸盛满柔情和心疼,好像在询问他怎么了。
“小……雪。”
凌青忘记了自己的难受,目光缠绵地望着眼前爱恋了许久的黑青年。
“凌青,他们要杀我……”黑青年语气带着委屈和难过,然而话音未落,下一瞬,一丝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黑青年深深地望着他,眼中哀怨忧伤,“凌青,就连你也……要杀我。”
凌青大惊,低头一看,果然看见黑青年的丹田处正插着一柄飞剑,那飞剑通身散着木属性灵力波动,看起来分外眼熟,视线继续往下,只见握着剑柄的,自己的手。
“不……不。”
凌青目光惊恐,猛然收回捏着本命法器的手,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好几步,浑身都在颤抖,“小、小雪,我不想杀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喜欢你,我、我……”
“阿青!”
一声猛喝,凌青只觉得心神一震,灵台瞬间清明。
再次回神,眼前哪里有什么小雪,只剩一个白白须的老者正扭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大家守住心神!别让心魔钻了空子!”凌虚子看着一众情绪失控的修士,沉声大喝道。
天行宗长老与凌虚子站得很近,方才正集中精力对付哑儿,完全没有料到凌虚子身后的凌青会对他出手。
原本满是慈悲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满面怒意,他抬掌正欲将凌青击出,却感受到一道强有力的壁障挡在了凌青的身前。
凌虚子护住凌青,拍出一掌将天行宗长老一击化解,怒道:“你不能伤他,他是天选之子,是人族最后的希望!”
重伤的天行宗长老再次受到一击,与哑儿缠斗时便已受了重伤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失去了生气,天行宗长老见状,元神忙脱离躯体。
只是下一瞬,一道密密匝匝的暗网便从天而落,箍住了他小小的身体,并且越收越紧,勒得天行宗长老浑身疼痛不已。
哑儿脸上依旧带着笑,说话的语调懒洋洋的,透着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但是出口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我说过,你该死了。”
“啊——”
又一个元婴被灭,甚至还是天行宗长老,凌虚子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安,他竟然是低估了这觉醒之后的幼王实力……
不,或许已经是成年了……
成年的魔族王,哪怕修士众多,也耐他不何。
“伤害我族人和……他的,一个都别想逃……”
奇特的腔调幽幽响起,哑儿垂眉敛目,温柔地坐在原地,伸出手抱着地上昏迷中也颤抖不已的银男子,黑银丝纠缠在一起,显得暧昧而缠绵。
哑儿望着怀中薛齐,脸上带着一丝心疼。他身上的伤痕,全都是为了保护他……
要快些结束才行,现在他很痛,需要尽快疗伤。
这样想着,哑儿猛地抬起手来,白皙好看的双手在空中来回舞动,写下一个个奇特诡异的符号,紧接着便将空中具化的黑色暗负陡然射出,诡异字符如黑色雪片飘落,蕴含着强大的能量纷纷扬扬落下。
“啊——”
“快跑……呃——”
黑色雪花落在修士的身上,腐蚀着他们的身躯,此起彼伏的痛苦呼声响起,哑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众多修士,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无数的秘宝灵器脱离了主人的控制,倒戈相向,利器刺入骨肉的噗嗤声听得人头皮麻。
肉体被毁,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便慌忙地从肉体脱离,妄图飞上去,从坍塌的洞口逃窜,然而下一刻,弄浓烈的魔气便席卷而来,将元婴整个裹住,几个瞬息,而后化为飞灰,神魂俱灭。
“住手——”
一道苍老的,带着古朴道运法则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紧接着,原本黑暗无比的洞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原本飞舞的无数黑色雪花骤然消散。
正苦苦保护门派众弟子的凌虚子脸色顿时轻松了起来。
他看着上方突然出现的布衣老者,脸上显出了恭敬之色。
“太上长老……”
老者抬眸看了凌虚子一眼,而后便缓步而来,明明像是很平常的闲庭散步,但是却一步千里,眨眼间便来到了众修士面前。
云隐宗太上长老的到来让损失惨重的众修士瞬间有了主心骨,纷纷靠了过来。
云隐宗台上长老,白云尊者,离合期大能,真正的修真界第一人,早已踏入半步飞升的境界,只缺一个时机。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云隐宗才能稳坐四大宗派第一的位置。
他的洞府处在云隐宗后山镇魔碑,除了镇守有些破损的镇魔碑外,早已不理俗事。
“竟然诞下了魔种……”老者目光沧桑无比,看哑儿的目光似是联想到了许久前的往事。
“尊者,您终于出手了。”
百花派掌门捂着自己重伤的胸口,往云隐宗众人的方向靠近了几分,望着布衣朴素老者感激道。
老者闻言摇头摇头,“本以为当初魔后逃离时与我交战受了那么重的伤,腹中幼王已是死胎之相,本以为生不起什么波澜,却是我的失职了……”
老者一出现,哑儿的脸色便变了。
老者早已不是肉体凡胎,人仙的实力哪怕他目前觉醒,也难以与之抗敌。
从他出现开始,空气中便隐隐出现了法则的波动,在法则面前,暴戾的魔气难以继续肆掠下去,如被惊吓到的小猫般渐渐蜷缩到哑儿的身边,缩回他的体内。
哑儿沉着脸看向那老者,加快了魔气回体的速度。
白花派掌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哑儿想要逃离的举动,立即大叫道:“尊者,他想逃!”
老者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虽打得过他,但他若想逃,无人拦得住。”就像当年
魔后一般……
“我会,回来的。”
哑儿弯起嘴角,神情莫测地看了老者一眼,便抱着怀中银男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凌青失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石台,眼神复杂无比。
不久前手持利剑插入哑儿身体的感觉还残留在心中,哪怕现在知道了是假的,他也感到难以接受。
凌虚子看着凌青,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十几年的恋慕,确实不是轻易能割舍的。
凌虚子在这一刻,竟有些希望凌青的性子能像金文长老的那个薄情弟子了……就算是世俗未婚妻,亦能放下。
想到这,凌虚子突然意识到或许很早之前暗魔的行踪便已经有几分蛛丝马迹了。祝子归那个名叫柳弭清的未婚妻,便是收下了初雪,然后入魔了,毁了道基……
只是可惜当初他们却无一人察觉。
凌虚子长叹一声,手轻轻地落在了凌青的肩膀上,低声劝慰道:“青儿,你……你终究是要面对的,你和他终归是要走向对立的。你生来的职责便是如此……毕竟……你是玄灵体,预言中的救世之人。”
凌青抬头,苦涩一笑,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旁边有人突然道:“错了……都错了……””
一直被保护着站在最后面的玲珑长老突然挥开了挡路的众人,手中执的琉璃灯泛着异样的光芒,忽闪忽闪,玲珑长老的脸上带着复杂和疲倦。
“玲珑师妹,你怎么?”
玲珑抬眸,苦笑着打断凌虚子的话,喃喃道:“掌门师兄,我们好像……找错人了……”
凌虚子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目光不确定地地看了凌青一眼。
玲珑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却越的苦涩。
预言没有出错,但是他们一直……找错人了。
他们该找的,是那个被他们伤得几乎死去的……银男子。
他以灵兽的身份同样出现在小云村,与凌青一同进入云隐宗……因为有了更光彩的存在,他便被彻彻底底地忽视了。
琉璃灯没有生异样,他们便想当然的认为那救世之人就该是……玄灵体。
而现在他们却将那人完完全全地,置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凌虚子没有继续问,凌青毕竟是他的弟子,这么多年的相处也有了一定的感情,不可能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于是生生地转移了话题,看向一旁的布衣老者敛眉恭敬道:“太上长老您怎么来了?”
老者收回一直打量凌青的目光,语气沉重地回应道:“我云隐宗所镇守的那座镇魔碑,坍塌了。”
话一出口,几大宗派的长老掌门脸色剧变,“那岂不是说……”血海中的魔族,镇不住了?
所有人都识趣地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每个人面上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空气变得沉默起来。
……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是多年过去。
如今的血海已经无法镇压魔族,异族崛起,血海之下殿宇林立,各大宗门的镇魔碑成了摆设。
原本的镇压魔族的监牢现今反倒成了他们的极乐净土,讽刺意味极重。
极北之地。
暗黑的魔窟下,无数的魔族幼崽嘻嘻嘻笑着,伸出爪子扒拉着往前爬动。
许莺莺召出长鞭,厌恶地抽下想要抓住她脚腕的幼魔。
“师兄,不是说这里这里有秘宝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鬼东西。”
许莺莺旁边站着的,是一个面容英俊潇洒色紫衫男子,此时正驱使着本命法器玉骨折扇,将一只又一只丑陋不堪的低阶地魔幼崽消灭。
听见旁边许莺莺的话,很明显态度有些冲,祝子归的脸上带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是你非要跟来,不论有或是没有秘宝,你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许莺莺一甩鞭子,一边抽开拦路的魔崽,一边委屈地回应道,“师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现在是这般危险的时期,我跟你一起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
语气带着几分醋意,“难道你以为就凭她,能帮到你什么吗!”
许莺莺不服气地指着跟在他们身后,一脸倦容的青衣女子,俏丽的脸上带着浓浓的醋意和不满。
“柳弭清她自身都难保!她道心已经毁了!她每天都在与心魔抗争,怎么可能帮的了你!”
祝子归皱了皱眉,“闭嘴。”
毕竟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不管怎么说,许莺莺都不该当着他的面说她的不是。
更何况……他是从她口中套出这处秘境的。
要知道,她从小到大便从未骗过他。
只是该死的,这魔窟怎么越走魔气越强烈……甚至连半点秘宝的波动也没有散出来。
“还有多久才到?”许莺莺捏着鼻子打落又一个浑身腐烂的腐魔,压抑着心里的不满道,“怎么这些魔,越来越多……”
“哇呜……啊呜……”
奇怪的黏腻叫声在耳边出没,祝子归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慎重。
他能感受到有一阵强大的气息在三人的周围突然闪现,而后消失,但是心底却越来越不安。
他能察觉到,那东西并非消失不见,而是伺机潜伏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啊!”一声刺耳尖叫从身边传来。
许莺莺痛苦地抓住被什么东西撕咬下了大块肉,正鲜血淋漓的臂膀,神情惊恐不安。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吞咽食物,牙齿和肉摩擦的咀嚼声听得人脊背凉。
越来越多的暗影在周围出现又消失,祝子归的脸色亦开始惨白。
不止一个……好多……好多……
“祝哥哥,”柳弭清虚弱地靠在了石壁上,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甚至带了淡淡的笑,“你……喜欢过清儿吗?”
祝子归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情情爱爱,他只是大叫着抓住了柳弭清的脖子,怒道,“到底还有多久才到,你是不是骗了我!”
柳弭清抓着自己脖间的手,脸色苍白,艰难道,“祝哥哥,你回答……清儿……”
脸色变得越来越青紫,只是柳弭清的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容因为面部的扭曲而变得异常的难看,但是她本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柳弭清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祝子归,似乎是想要从这面目狰狞的男子身上找到当年那个为她爬树摘杏的少年的影子。
只是令柳弭清失望的是,不论如何,她也没能从祝子归的身上找回哪怕半分的情义,她的祝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啊!”
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祝子归猛然踢开啃噬自己骨血的地魔,将柳弭清摔在地上,骂道,“该死的女人!莺莺快跑!”
“好痛!师兄我的手好痛!”许莺莺脸色煞白,手腕处又一块肉被扯下,她俏丽的脸上满是痛苦的汗。
黑暗中的,一双双眼睛散着幽幽的绿光,贪婪地盯着前方新鲜的食物。
祝子归脸色十分不好看,他拉过许莺莺,一脚将地上笑得凄凉的柳弭清踢向魔窟更深处,驭驶着玉骨折扇飞身往魔窟外。
“送给你们吃吧!”
“嗷呜——”
无数的魔扑了上来,撕咬着柳弭清的四肢、脖颈、每一寸肌肤。
耳边仿佛传来变异蓝云兽离开时的沉闷叫喊,柳弭清躺在地上,任由地魔啃食自己的血肉,剧烈的疼痛过后,只剩下麻木。
柳弭清呆滞地睁着双眼,眼泪不住的往下流着。
她的祝哥哥……
她终于第一次欺骗了他。
“住嘴……都,退下。”
黑暗中传来一声嘶哑诡异的声音,身上被啃噬的感觉不见了,突然之间,一股甜蜜醉人的芳香取而代之,溢满鼻息。
柳弭清木然地躺在原地,面如死灰,并没有任何的好奇。
直到一双柔弱无骨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抱起……
柳弭清呆滞地转过头,只见黑暗中,亮起了微红色的光芒,那是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光晕中央,一个美如罗刹的女人温和地望着她。
血海之下。
辉煌雄伟的魔宫。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薛齐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在一张花式繁杂的华贵大床上,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浑身肌肤光洁无痕,甚至连衣服……也是没有的。
薛齐揉了揉因为躺的太久而有些胀的额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少顷,原本裸.露的身体披上了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袍,一头如月华般美丽的银顺着脊背倾泻而下,随着主人的移动而微微晃动。
——这里是哪里……
房间布置淡雅大方,一尘不染,桌子上还有一炉安神香静静燃烧,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很是用心。
薛齐稍稍动了动僵的手腕,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你是何人!擅闯禁地!”
迎面走来两名长相相似,头长犄角,衣着大胆暴露的女子,看见薛齐,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艳,而后便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这里……是哪里?”薛齐开口问道,许久未说话的嗓音略带了几分干涩生疏。
两名魔族少女听见薛齐的声音,先是微怔,而后目光便注意到了不远处开着的房门,顿时反应了过来,急忙屈身行礼,脸上带着绝对的恭敬和顺从。
“大人您醒了,请大人稍等片刻,王很快便过来。”
话一说完,其中一名魔族少女便急急忙忙地离开,留下一人站在薛齐的面前。
“外面风大,大人……请进屋里稍等片刻。”留下的那名魔族少女说道。
“王?”薛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而后目光便落在了面前的魔族少女的身上,细细打量着,直到将少女看得战战兢兢,满脸惊恐,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一转身,重新回到了房间。
只是让薛齐意想不到的是,那名看上去像是侍女身份的魔族女子并没有跟着他进屋,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着薛齐进入房间,然后才转身站在了门口一侧。
薛齐一怔,心底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屋子里有什么禁制么?
薛齐不解地探查了一番,却没有所获。
房间光洁如新,一尘不染,明明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薛齐转身看着魔族侍女,开口问道:“你,不进来么?”
魔族侍女立即慌张地摇了摇头,“不敢。”
魔族侍女的反应显得过于夸张了,薛齐心底的疑惑越地浓烈,他望向垂着头表情紧张的魔族侍女,迟疑道:“平日……是哪些人在为我打扫屋子?”
魔族侍女闻言,谨慎地看了薛齐一眼,解释道,“大人说笑了,除了我和姐姐,我们王……是禁制任何人进入这院子的。大人昏迷期间的衣食起居,都是我们王的亲力亲为……”
哪怕是作为守卫侍女的她和姐姐,也是禁制踏入这间房间的,说起来,她和姐姐今日是第一次看见沉睡在这房间里的人的长相……
薛齐一怔,然后便不再多言,坐在了房中的桌子上,指尖轻扣等待哑儿的到来。
是的,他已经猜到了两名魔族少女口中所说的“王”是谁了。
其实根本不用猜,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
只是薛齐看着摆放精致、洁净无比的房间,心情却是十分的复杂,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哑儿给他打扫的房间?禁止别人进入?亲力亲为?
这种情况,太不对劲。
薛齐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光洁的桌面,抿唇垂眸思考心中那丝怪异感从哪里来。
突然,后背传来微凉的触感,薛齐吓了一跳,额头赤焰跃动,薛齐正欲召出赤焰抵挡偷袭之人,身子却被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臂紧紧环抱住。
薛齐僵硬片刻,额间的赤焰闪动了两下,然后隐没不见,只是面色却变得惨白和难看起来,就在方才,他顿时想通了心中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这藏着掖着的症状,不就和……当初禁锢着他,贴身照顾他衣食起居的白季年一样吗?
薛齐缓缓垂头,望着腰际紧紧搂着的白皙双手,他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完了……
完了,他好像又惹上和那人性子一样的蛇精病了。
哑儿将脸庞紧贴在薛齐裸.露的脖颈间,肌肤相贴,感受着怀抱之人传递过来的温热触感,哑儿压抑着喷泄而出的强烈情绪,眼睫轻颤,轻声呢喃道:“等你……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