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如何, 你不会接受我。”哈里·奥斯本英俊的苍白面容上,有些奇特的病态美,他屈膝停在艾黎卡身侧的姿势, 显得从容优雅。
他的眼底是隐秘的失落与狂热, 却开始语气冷静的分析着, “即便我已经年满十六岁, 是非常正当的‘与人约会’年龄,就算是最保守的宗教人士, 恐怕也不会限制一个十六岁男孩恋爱。”
“但在美国, 成年人与未成年人之前确立情感关系, 会涉及相当大的风险, ”哈里注视着艾黎卡, 阐述的条理分明, “尤其目前你成为了公众人士,与未成年男孩关系亲密, 将令你在相关舆论上,十分被动。”
即便他和艾黎卡只相差三岁,可成年与否却像是一道悍然阻隔,横在两人之间, 而已经成年的艾黎卡, 永远会是那个背负着责任,受到质疑的人。
哈里用那双透蓝眼珠笔直的盯着她, 追问她, “我说的对吗?”
在艾黎卡极符合古希腊黄金比例, 几乎无可挑剔的面容上,是一种冷静到有点无情的镇定从容,她声音平静沉着,“是的,我不会让我的事业横生波折。而除此之外,更因为我从没有将你视作——”
“我足够了解原因!”哈里提高声音打断她,他如此清楚她会说出的拒绝,但当这一切真实生,他觉自己依旧无法从容的倾听着,她说出那些冰冷字句。
这一刻,哈里开始如此后悔今日的冲动冒进。
他明明已经这般长久的克制压抑,在她好心好意提出,要陪他参观加州理工学院的实验室之时,他应该再次伪装的温和有礼,欣然同意不是吗?
为什么要因为她总是无法察觉到他的心意,不接受他的关切对待,而失去理智的、恼羞成怒的,愤懑的对她负气恼火呢?
如果在车里,他没有说出那一段十足明显的违心之言,艾黎卡又如何会洞察到他的真是心意?
可他当时,却是近乎蓄意的,存心向她流露出那些偏执情感——
他彻底受够了克制压抑,永远不能被她所知的隐秘情感。他自暴自弃的,怀抱着近乎恶意的情绪,只想揭示一切。
难道就因为他太过年轻,所以他的爱情,就必须要像是个下水道的灰老鼠一样,永远只能掩盖遮蔽,不为人所察觉?
于是他终于向她说出了一切,他隐秘的,强烈的,狂热的,极端的,近乎绝望的情感。
可现在,男孩却稍垂着面容,声音里有着故意表露的失落与脆弱,“我不能亲耳听你说出那些话。”
他再次将自己伪装成可怜家伙,试图制止艾黎卡的拒绝言语。
可她却总是这样让她绝望的理智,“不,哈里,我不能给你无望的期许。”
为什么不能?哈里垂下的面容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他可真怨恨艾黎卡现在对他的这点“责任心’,她为什么就不能尝试利用他呢?
他是奥斯本企业的唯一继承人不是吗?明明无数人都因此对他另眼相待,多有图谋。
可艾黎卡,她却像是出于对他情感的珍视,而选择不留丝毫暧昧的拒绝他。
“哈里,我很抱歉之前没能察觉你的心情,”艾黎卡在处理感情上,从不模棱两可,“我不想你像是斯蒂芬·茨威格笔下的“陌生女人”一样,在苦恋中耗费数不尽的生命时光,对寡情之人念念不忘。”
可对于她的言语,哈里·奥斯本却像是毫无反应,他重新抬起面容注视她,对她的劝慰不予理会,而是突兀的向艾黎卡问道,“你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的感恩节?”
他自顾自的说着,“在法拉盛博览会的科技馆中,我意外从阶梯高处失足摔下,而你为了抱住我,不让我受伤,却因此跌倒在地,造成手臂脱臼。”
哈里盯着她的神情,看见其中流露出一点迷茫。
艾黎卡大概用了几秒时间回忆这件事,恐怕才在模糊的记忆深处,将此事记起来。
而哈里不等她说些什么,继续开口,“还有——你还记得在我十二岁时,离开纽约前往英国求学的前一晚,留宿在帕克家中,却因为做噩梦惊醒后,你曾为我唱的摇篮曲吗?”
艾黎卡记得月初时,彼得似乎也曾经和她恰巧谈起这件事,而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过往,并且还为此感到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给一个十二岁男孩唱摇篮曲。
现在,她才稍稍得到解答,原来哈里当时曾经被噩梦惊醒。
而哈里·奥斯本像是沉浸于独角戏的默剧演员一般,又一次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他声音变得轻柔,“是《绿野仙踪》的彩虹彼端。”
“你相信吗?”哈里的透蓝眼珠越明亮潮湿,“那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唱摇篮曲,可彼得却告诉我,你曾经每天都用它来哄他入睡。”
艾黎卡神情一怔,她听闻过哈里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意外过世,而他和父亲更是一直关系疏远,但她并没有预想到,男孩的成长经历会如此冷漠。
而哈里继续回忆着,他专注至极的望着她,“你当时曾对我唱——”
“在彩虹彼端,有一方乐土
只要你敢于梦想,它们都会实现
那里有青鸟飞跃彩虹
那么,我为何不能?
如果快乐的小鸟也能飞跃彩虹
那么,我为何不能?”
他像是充满疑惑的,几乎是质问般的对她说着,“那么,我为何不能?”
哈里向她追问着,他的神情,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却在被整个世界否定的孩子。
艾黎卡很少被他人触动,但她现在,却被男孩的目光刺的心脏紧缩一刻。
可她却依旧试图沉着理智的对他说道,“可这些往事,不应成为你痛苦情感的源头,如果是这样,也许你该忘记它们。”
“不,绝不,”哈里竟然露出笑容,“我足够了解,这些记忆对你而言或许无足轻重,但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为此看重它们。”
他甚至没有再继续谈起,过去五年里,他曾经有多少次,在与彼得·帕克互通信件时,暗怀着满腔爱意,却只能无望的写下一句,‘请代我问候艾黎卡’。
更有多少次,他站在她面前,却永远只能克制的,伪装扮演好她眼中的‘不甚亲近的,弟弟的朋友’。
可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她的存在,便能够让无尽的情感倾注进他的生命,而那足以抵消一切。
“我今晚会返回英国,不让你再为我烦扰。”哈里·奥斯本眼底潮湿的聚齐着水汽,“可我不会像是‘陌生女人’一样,一生只能怀抱着无望的痛苦情感。”
哈里极力压抑着强烈的情感,生平第一次,用他冰凉的,几乎有些轻颤的手指,试图触碰艾黎卡的手腕,“我们会相爱的,总有一天...”
他冰凉的唇,与温热的泪,一同落在艾黎卡的指尖,而他却只是低声说着,“我早已一头跌落我的命运,我的深渊,并将为此穷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