瑁沁急忙问,“你们怎么不早说!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从东边已经开始蔓延了,这几天已经有十几户人家感染上了,城中有些人心惶惶,太守大人已经在安抚民心了。”
瑁沁皱着眉头,“听你说的症状,的确是瘟疫了。”
侍卫点头,“可不是么,太守大人已经让城中几个大夫都去看了,错不了的。如今就连几位将军都在城中各处暗暗戒备着,就怕……”
侍卫欲言又止,他本来就是雷霆身边的可信之人,留下来保护瑁沁的安全的。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不能说太多,让夫人心慌意乱。
瑁沁瞥了他一眼,“说吧我还没那么经不住。”
侍卫低头,“就怕生民变,如今起了瘟疫,消息是瞒不住了,百姓人心惶惶,城东那边靠近病住户的人家全都暂时搬走了,哪怕到其他地方支帐篷住着,也都不愿意回去。”
侍卫现在心里头也沉甸甸的,雷将军还没回来,汝城内忧外患,他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护着将军夫人先撤退。一方主将的家眷在战场上,可万万不能落入敌军之手。除此之外,若是城中百姓暴乱,身为骠骑将军的夫人,留在这里恐怕也是当其冲啊!
瑁沁颔道,“也就是说,瘟疫若是再扩大,百姓为了逃生,很有可能会强行冲出汝城?一旦与守城将士生冲突,那不是坏事了么!”
侍卫躬身,“夫人考虑的,正是现在汝城面临的危机。”
瑁沁虽然不懂民心与战争成败的关系,可她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城中若是百姓们不安定,想要出城,城中乱起来,城外还有十万敌军。他们这些人可就是立于覆巢之下了。
瑁沁定了定神,“博城那边的事不是了结了么,将军何时回来?”
侍卫说,“将军已经传讯回来,按照路程算,不到四日就能归来,之时这途中可还有上虞国大军堵着呢。”
所以,一切还存在着变数,瑁沁深吸一口气,“如今当务之急,先要查清楚瘟疫的源头,城东用水的水源地跟其他地方一样么?你去前头请一个当地的差役过来,我有事要询问。”
侍卫应了,“是,属下这就去。”他们现在就住在汝城太守府,去请个人过来,倒也方便。
不多时,汝城马太守就和一个差役一起过来了,“参见夫人。”
瑁沁摆摆手,“两位坐吧,非常时期,不必多礼了。”
两人告了座,也闹不清楚这位将军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守给差役使了个眼色,“不知夫人请这差役过来有什么事要问?”
瑁沁开门见山地问,“汝城城东住户的饮水从何而来?”
差役从小就在汝城长大,对这些事当然是熟悉的很,“城东的水是从后山引下来的山泉水,在城东的水池子里,大家伙自己去打水取用。城西城南用的则是河水,城北住户少,都是自家打井。”
瑁沁点点头,“那就劳烦太守大人派几个人去后山看看那水源头,是否出现了什么污染。”
太守听闻,肃然道:“夫人是觉得这瘟疫的源头是饮水?”
瑁沁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推测而已,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有因必有果,这瘟疫突,必然有原因,如今就先从饮食饮水查起吧。”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至于那些患病的人,要怎么办?”
太守说,“先集中在城东废弃的宅子中统一救治,辟出一片区域,打上木桩子,派人日夜守着,绝不容许任何人无故进入。”
瑁沁沉吟道,“嗯,既要治标又要治本,才能阻止瘟疫的蔓延。让大夫们加紧研究治疗的药方子,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了。”
马太守只知道骠骑将军的夫人是出自南疆黑目族的女子,却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见识,以及处变不惊的胆色。一时间也不敢轻看,“是,臣这就带人亲自去后山查探,请夫人放心。”
瑁沁起身,“我也随你们一起去。”
“这怎么行,瘟疫来势凶险,后山情况还未查明,请夫人保重自己。”马太守、还有瑁沁身边的侍卫都出言反对。
瑁沁微微一笑,神色中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我曾听闻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辅助陛下,做了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大事。我虽不敢自比皇后娘娘,可也想在危急关头助自己夫婿一把。”
她眼神看着远方,带着坚定的意味,“将军没回来之前,汝城绝不能乱。我懂药理,这件事我能帮得上忙。”
马太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叹了口气,“夫人请三思啊。”
瑁沁起身吩咐自己的婢女去拿了一个小银瓶子,还有几张面巾。她率先从瓶子里刮了一点绿色药膏出来涂在自己人中上。“这种药膏能抵挡山中的瘴气,若是水源地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能以防万一。”
大家都依照她的话去做了,药膏涂在人中上,凉凉的,虽然味道有些不好闻,不过还能忍耐。瑁沁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系上面巾,“你们也拿一个带上,弄好了咱们就出吧。”
将军夫人都亲自上山了,马太守自然也要跟着,后面除了将军府十个将军府侍卫之外,还有十名太守府差役。所有人都涂药膏,带面巾。
一路顺着那条引流渠往山上走,这里气候湿润,山中有不少药材。瑁沁有一种现了宝地的感觉,奈何今天不能分心来采药。
越往山上走,就觉得雾气越重,走着走着,瑁沁停下脚步,“这里的雾气的确不干净,山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还没等人请教她是怎么知道的,瑁沁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条小青蛇,“小青对脏东西最敏感了,它现在特别不安份。”
走在瑁沁身后的马太守毫无防备地见她拿出那样一条青蛇来,吓得后退了两步,他毕竟不是怯懦之人。再想想这位将军夫人可是黑目族族长的爱女,养毒虫当宠物,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夫人这条青蛇还真是不一般呐。”
说是这么说,马太守不怎么相信,一条小小青蛇竟能识别瘴气?眼看着就快要到半山腰的水源地了,这里是凹陷下去的,草木更加丰茂,都长得碧绿葱郁。据充当向导的那位差役说,水源头就在这附近了,是一处隐蔽的山涧。
转过了一处狭窄的山道,眼前又开阔起来,能清清楚楚听到水流洗刷击打着岩石的声音。在前面开道的几个侍卫忽然掩住了鼻子,“夫人,水边的确有什么东西!”
瑁沁走上前去看,在这里哪怕带着面巾,都能闻到熏天恶臭。水源是从山涧泉水积攒而成的一处水潭,隐约能看到岸边堆着什么东西,黑黑红红的,离太远看不清楚,她索性直接往前走。
侍卫急忙拦着,“夫人不可,让我等先去探看再说。”
瑁沁继续往前走,“没事的。”
马太守紧跟在瑁沁身后,直犯恶心,他在心底里暗暗佩服起这位将军夫人,这种时候,一介女流还能面不改色地走在前面,果真不愧是勇猛的骠骑将军自己选中的女人。
一行人走到近前,这才看清楚那是什么,死去多时的野猪,而且有三只。全都是皮肉腐烂地倒在水边,身上流出的腥臭脓水流入水潭中。
周围满满都是各种蚊虫嗡嗡鸣叫着,瑁沁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婢女连忙拿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杏黄色半透明的膏脂,打开的一瞬间就散出清香的味道,奇妙的是,这香气把周围的蚊虫全部驱散了,而且还将尸臭冲淡了不少。
马太守感觉自己好受多了,他好奇地问,“请教夫人,这是何物?”
瑁沁解释说,“此物名辟秽,能驱散秽物,刚才那些蚊虫不干净,若是让他们叮咬上了,只怕会感染瘟疫,有这个就不怕了。”
众人对这位出身南疆的将军夫人更敬佩了,马太守看着那些野猪,“三只一起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不可能是病死的。野猪可是猎户喜欢捕猎的一种野味,怎会打死之后丢到这无人之处?”
瑁沁颔道,“看这些野猪的样子,死亡时间不少过十日。算下来时间可不是太巧合了么?”
所以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人为,什么人会这么做?目前也只有上虞国有这个动机了。
那些差役们都咬牙切齿,“狗娘养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他们这样害的可都是汝城老百姓啊!”
马太守冷笑,“上虞国要的是取胜,他们才不会管百姓死活!”
既然瘟疫源头查明了,那就应该暂时切断城东的供水渠,把水渠和水池,还有各家各户的水缸、院子,全部撒生石灰消毒。马太守不敢再耽搁,吩咐两个脚程快的差役速速下山去布置。
瑁沁看着水潭叹了口气,“当务之急,先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马太守看着那一堆庞大腐肉犯了愁,这要怎么处理?“还是等明日……”
他话音未落,就见将军夫人从腰间袋子里拿出一个珐琅瓶子,远远地往那些野猪身上洒了几滴什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