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合了八字,骠骑将军雷霆与黑目族五小姐瑁沁之婚约,万般皆美,乃天作之合。婚期也定下来,十五天后诸事皆宜,是个成婚的好日子,在大婚之前黑目族长老带着三子、四子一道来楚京。
他们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拉着嫁妆入城,那些嫁妆虽然与京城中的风土人情不同,可也胜在精美贵重。成套的银质嵌彩贝餐具、南疆姑娘出嫁必备的银饰头面、整盒子浅金色珍珠,据说每一颗亮的都能照出人影儿。
再加上瑁渚在京城置办的那些,瑁沁与雷霆大婚那日,堪称十里红妆,引得百姓竞相围观。婚礼所有的规制都按照中原习俗来,只除了一项。南疆与大楚规矩不同,兄长要亲自送妹子到男方家去,称作“送嫁”。三个不同年龄段、不同风格的汉子笔直骑在马背上在新娘花轿前开道,看上去好不威风!
骠骑将军迎亲的阵势也不一般,百十号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步伐整齐地走在大街上。迎亲队伍包括吹打手在内,全部都是兵营里的铮铮汉子。一个个昂挺胸气宇不凡。
京城里可是许久都没有这样宏大的喜事了。骠骑将军在百姓中口碑又是极好的,大家沿路说了许许多多吉祥话。
雷霆一身红装,更添几分俊秀,他骑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喜气洋洋地拱手向沿路祝福的百姓们表示谢意。他咧着嘴,笑得有几分傻气。
楚祁云作为今天陪伴新郎官去迎亲的引路官,骑马与雷霆并肩而行,他算是看着这个臭小子一路成长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的。
楚祁云笑着瞥了他一眼,“骠骑将军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笑得,嘴角都快要扯到耳根子上去了。平日里让边陲那些小国和游窜的土匪都闻风丧胆的骠骑将军,真没想到也会笑成这样!”
雷霆笑着摸摸鼻子,“瑞亲王就别打趣我了。”他笑得眉开眼笑。
可不是欢喜么?娶一个可心可意,两心相知的媳妇儿,就是要高兴!
雷霆并无父母,今日大婚上座的高堂是两位,一位是雷霆的师父、皇宫侍卫统领、陛下身边一等一器重的人、周煜,
周煜跟雷霆之间只相差不过六七岁,本来他是不答应的,觉得当人家的高堂太别扭。毕竟当年做了雷霆的师父,那也是雷霆死皮赖脸一根筋地跟着他,最后没办法才默认了的。
可是雷霆却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都搬出来了,还说自己孤苦伶仃实在没有长辈了。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打感情牌,周煜也不好拒绝,又有秦牧从旁劝说着,这事儿才应了下来。
另一位高堂雷霆本来打算请岳父瑁杜上座,可是瑁杜以于理不合为由拒绝了。女儿出嫁是喜事一桩,可是身为岳父坐在男方家里接受跪拜礼,实在有些不妥当。瑁杜坚持这样,雷霆也只好罢了。
骠骑将军成婚,一应规制都不能俭省,堂上主婚的是礼部官员。吉时到了,新郎新娘进入礼堂。“一拜天地!跪!一叩!二叩……”
“二拜高堂!跪!一叩!二叩!三叩!”
周煜笑容略有僵硬,他这么年轻就坐了高堂,还实在有些不习惯啊。秦牧好笑地凑近周煜耳边说,“周高堂,受了徒儿的跪拜感觉如何啊?”
周煜淡笑着看他,“还不错,要么你也坐我旁边感受一番?”
秦牧白了他一眼,“当真以为本公子不敢么?”
礼堂上挤满了观礼的官员,熙熙攘攘的,更有雷霆在军中的那些同僚好友。都是军队中的汉子,没那么多斯文讲究,喝彩叫好声、欢笑声不绝于耳,真真是热闹非凡。
“夫妻交拜!……三叩,礼成!恭喜二位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按照规矩,新娘子先被喜娘和丫鬟们簇拥着回洞房休息,雷霆这个新郎官则要留下来大宴宾客。宴席已经摆下,前院是招待男宾的地方,后院是招待女宾客的地方。
雷霆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目露凶光”的军中同僚,在军营里他们可不敢灌醉将军,今天可不是个难得的机会么?
雷霆感到不妙,他小声跟楚祁云说,“这可怎么才好,我可不想今天晚上不省人事的回去。”瑁沁一定会生气的!
楚祁云却显然理解错了雷霆的意思,他微笑地拍着雷霆的肩膀,“本王都是过来人了,理解,理解,保证让你今天晚上清醒度过洞房花烛夜,放心吧啊,交给本王了。”
他早就有所准备,让身边跟随伺候的小厮拿了一壶酒过来,亲手给雷霆倒了一杯,“尝尝。”
雷霆喝了一小口,咂摸咂摸味道,“不对啊,怎么没味儿啊!不过闻着酒香味道很浓,真是奇怪了……”
楚祁云左右看了看,瞪着他小声说,“小点儿声,这个里面是白水,只兑入了一点点杏花酿,那可是本王送皇嫂那讨来的好酒,香味浓烈,只需要兑一点点,闻起来就有酒的味儿了,那些将士们可不是好哄的,他们必然要闻一闻辨别真假。”
雷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假参半,暗度陈仓!妙计。”
新娘子瑁沁那边今天也顺顺当当的,宫里特意派了有经验的嬷嬷跟随在她身边。婚礼前就特意给她交代了当天要注意的事项。
瑁沁今天也没有任性淘气,总算是完成了跪拜礼送进洞房。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不安分起来,房间里现在只有两个贴身婢女。
瑁沁掀起盖头,“快点把箱子打开,把小金小青他们放到外面来,不然他们闷死了可怎么办!”
小金小青这些都是瑁沁的宠物,一条小青蛇和一只金蜈蚣……
不过这两个宠物都有自己的住所,两个镂空漆盒,顿珠依言将那两个盒子取出来,她有些为难,“这要放在哪儿啊。”
瑁沁想了想,“就先放桌子上吧。”除了这两只毒虫之外,她那只箱子里还有自己这些年捣鼓的药,全是她家阿爹这次给她带来的。
阿爹说,既然是黑目族的女儿家,喜欢这些东西也是无碍的,只是主要好分寸,不要随意伤人。平日里当作兴趣来研究研究,这也没什么。就连雷霆对此也是支持的,成婚前甚至说要在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辟出一个耳房来,给瑁沁使用。
那房间上了锁,除了瑁沁和她的贴身侍女之外,府中其他下人不可进入,以免误伤,或者被有心人利用。瑁杜得知此事,对这个女婿是打心底里喜爱了。
宴会才进行了一半,天刚蒙蒙黑,“醉的东倒西歪”的骠骑将军就被几个人搀扶着回洞房了。既然人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大家伙也不好意思再进去闹洞房了,把人送进去之后,就闹哄哄地散了。
前院继续喧闹着喝酒,新人夫妇的院子里却难得的安静下来。新郎官回到房间,眼神中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正是红烛跳动,芙蓉帐暖,灯下美人娇娇,最是人间好光景。
还不等黑目族人回到南疆,上虞国国君齐钰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南疆所有部族都归顺大楚,西南全境如今已经划入大楚治下。不日,大楚西南地区的官员就会到任,一切已经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
黑目族领甚至将女儿嫁给了大楚骠骑将军,齐钰看完密报,气的咬牙切齿。内心愤恨不已,这算什么!他也是天子,更是从出生之后就继任储君之位的天之骄子,那些人凭什么看不上他?
战争还没开始,西南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战队在大楚那边了,楚祁夜!这个男人有什么比他更强的?为什么那些人都更看好他?
齐钰登基之后,渐渐的收敛了心性,已经很少喜怒形于色了,可是这一次他实在是怒火滔天。是他先对西南示好的,甚至不惜许以“自治”的优厚条件,可是那些人却愿意接受大楚的统治!
这让他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恨?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皇后的朝霞宫中,此刻天色已晚,可是收到消息的暗卫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不敢耽搁,就连夜送来了。暗卫跪在地上禀报完消息,又悄无声息地退去。
齐钰咬牙切齿,将手中那张纸攥成了一团,扔向一旁的蜡烛。纸团从烛火中掠过,瞬间化为一团火团,直接落在地毯上。
眼看着上好的提花羊毛织金地毯燃烧起来,坐在一旁的皇后徐氏面色淡淡地,顺手拿起一旁的半盏残茶泼了上去,熄灭了火苗。
“陛下气不过,也不能自焚啊。”她似笑非笑地说。
齐钰冷然道,“你该明白,这个时候,不要来招惹朕。”
刚才暗卫说的话,徐氏也听到了。她在齐钰眼里就是个不得自由的木偶傀儡而已,甚至连行动都处处受限。所以齐钰有时候说话并不避着她。徐氏笑道,“西南都向着大楚,大楚的版图又扩大了,皇上心里不痛快,这臣妾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皇上有想过其中的原因么?”
齐钰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