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明显是在说红玉姑娘既无相貌又无德行,就连做粗使丫头都不配。红玉跪在那说不出话来,垂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凤夕瑶这才浅笑着看向楚祁云,“夫君?咱们回去吧。”
她这声“夫君”唤的甜腻腻,楚祁云咳嗽了一声,“好,咱们走。”
他不落痕迹地看一眼身后几名侍卫,然后带着凤夕瑶穿过围观人群离开。红玉姑娘跪在那,羞耻地几乎咬破了嘴唇。没有女人遭到这样的羞辱,还能淡定的。她猛地站起身,与方才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大不相同,狠狠瞪了一眼围观的人。
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拍了拍自己沾染尘土的衣裳。两位跟在楚祁云身边的“家丁”还站在人群外面,她视线扫到那两人,知道人家是阻止她继续跟上去。这才不甘心地咬住唇角,转身离去了。
凤夕瑶回到驿馆之后,马上换了刚买来的女装出来在驿馆院子里晃悠,头也梳成已婚妇人的式样。还“碰巧”让驿馆里的人瞧见,驿馆上下都惊呆了。
驿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跑过来跪下说,“下臣有眼无珠,没认出王妃,请王妃恕罪!”
他虽然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任职,可也对“瑞亲王对王妃深情不移”这件美谈有所耳闻。王爷能对这位夫人那样体贴周到,事必躬亲的照顾着,这位若不是王妃,还能是哪个?
凤夕瑶笑了笑,“方便行走才扮成男装,不能怪你。”
她在前院悠哉游哉转了一圈,闹得那些小厮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凤夕瑶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会拘束了人家,只好重新回自己院子去。
楚祁云正坐在院子一张躺椅上看书,他听到凤夕瑶进来的动静,笑着抬眼看她,“穿回女装出去显摆正头夫人的威风了?”
凤夕瑶撇撇嘴,拿起一旁小桌上的半杯茶水喝了,“只是为了本王妃的一世英名,免得传出去之后变成了,瑞亲王实际上喜欢的是男子,娶王妃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掩人耳目,这样我多没面子?”
原来她不是担心他被当作断袖,就知道是这样!楚祁云轻笑出声,她今天穿着那件月白色百碟穿花衣裙,髻上坠着白玉珍珠步摇,娇媚中多了几分温婉。
他心中一荡,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另一手臂揽住她的纤腰,动作稳当地将人旋转身子,拉过来坐在自己膝头。
他双手将她虚虚环住,偏过头去在她耳边笑道,“娘子这下可算是安心了么?不用被人当咱们是假恩爱。”
凤夕瑶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嗯,总算是放心了。我可不想看到有关咱们俩传言的新版本。”
她又在他腿上挪了挪,想去拿桌子切开的石榴,楚祁云拿了一块石榴给她,无奈地笑着说,“娘子要继续这样动,我就头疼了。这一两个月若是这心头火把持不住,却又碰不得,这可不是熬人么?”
凤夕瑶刚掰下几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丢入口中,听楚祁云这么说,差点呛住。“你!青天白日的,让人听见了丢不丢人!”
话是这么说,她也不敢继续在他腿上坐着,挣扎着起身,在旁边的藤椅上头坐了继续吃石榴。“这石榴看上去不算火红,可味道却甜得很,籽又大,你也吃点。”
楚祁云颔道,“这石榴可是太乙城的特产,从前我跟着大哥在北边生活的时候,没少买来吃。你若是喜欢,明日离开带一筐子走就行,这东西耐储存,不容易坏的。”
凤夕瑶不停地掰着石榴,“唔,是么?不容易坏的话,就能多买点,回去给曦月当礼物好了。”
楚祁云看她吃得香甜,不由也拿起一块掰着吃,“有些北方人家将收获的石榴挂在屋檐下,外皮晾干了,里面的果子却还是水灵灵的。有时候甚至到入冬了还能吃到石榴。不过……你要带这个给皇嫂当礼物?每年都有上贡的石榴,可都是最好的。”
凤夕瑶不在意地摆摆手,“若说起缺什么,咱们住在京城中,这些东西是一样不缺的,重要的是心意,还有从这边带回去的新鲜劲。”
楚祁云笑道,“也是,那就再看看有什么别的果子,一并带回去吧,我记得这边有一种绿皮儿甜瓜也很美味。”
“好啊,反正有马车,干脆让人去买农家采摘最新鲜的,左不过三两日咱们就能回楚京了,到时候分给大家,也算是农家野趣儿。”
“成,照你说的办。”楚祁云答应着,立刻就吩咐手下人赶着马车出城去买。有驿馆那些干活的小厮指路,倒也不怕找不到地方。
入夜之后,凤夕瑶在楚祁云的连哄带劝之下,早早上床睡觉养胎。两人睡到半夜,忽然被院子里面的打斗声吵醒了。
两人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他们住的院子内外有侍卫轮番守着,根本不用担心闯入者。
楚祁云低声说,“你别起来,我出去看看就行了。”
她睡眼朦胧地“嗯”了一声,“听这个动静,大概还等不到你出去,就算是打完了。”
楚祁云不紧不慢地穿衣裳,等他开门出去,果然打斗声已经停了下来。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是驿长带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女子被两个侍卫用武器压制在院子中央,她梳着两根辫,头里编着粉紫色的珍珠,辫子角上还坠着几颗莲子大的珍珠。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明眸皓齿,是个娇艳美人。
那姑娘站在那,傲然抬着头,胸脯微微起伏着,就那样瞪着楚祁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驿馆长官带着人匆匆忙忙跑到楚祁云面前跪下,“有刺客入侵,是下官没有管理好驿馆的防卫,让王爷受惊,还请王爷恕罪!”
楚祁云淡淡地说,“太乙城多年太平,你也放松了警惕,实在是不应该。不过千防万防,也总是挡不住想进来的那些小耗子。念在你把这驿馆打理的还算不错,这次就先揭过不提。”
驿长磕头不迭,“是,是,下官一定好好整顿防卫,下官谢王爷宽恕之恩!”
楚祁云这才看向院子中间那位紫衣姑娘,“看你的打扮不像是中原人,莫非是西南来的客人?怎么,今日上午乔装易容接近本王不成,现在破罐子破摔,直接以本来面目闯进来么?”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红玉姑娘。”
紫衣女子脸色变了变,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咬着唇角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楚祁云说,“的确有个逃难至此的红玉姑娘,故事是真,可怜身世也是真,可惜人却不是真的。看到你当街卖身葬母的时候,起初我还并未在意,后来你追过来,行动举止,可一点不像是柔弱女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怎么就能知道我是假扮的?”
“一开始我不能确定,只是觉得你那样跟过来,甚至不惜哭求下跪,我就知道你有所图。所以,之后派人去查了查,的确是有这么一个红玉姑娘,不过她本人……应该已经被你们杀了吧?”
她瞪着楚祁云,“你早就怀疑我,所以专门等我送上门来么?”
楚祁云也不看她,嘲讽一笑,“没错,你就算是为了雪耻,大概也不打算让我夫妇二人好过吧?”
因为怀疑了,凤夕瑶才会那样羞辱死缠烂打的“红玉姑娘”,说她是无姿色无德行。就是想让她羞愤之下,自己主动上门来找事。他们安排下人手,就等着这个女子上钩。
紫衣女子忽而咯咯笑出声来,声音清脆明亮,“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请君入瓮?瑞亲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聪明睿智,又生的俊逸非凡,就连我都想要了呢。”
楚祁云却不理睬她这句话,“南疆也想插手中原的争端么?”
紫衣女子一愣,“我一个小女子,哪儿知道什么。”
她娇媚一笑,冲楚祁云眨眨眼睛,“王爷准备拘着我带回京城么?小女子本人这样的容貌身段,您看着可还能满意?”
南疆女子跟中原的规矩不一样,她们能大胆的示爱。
楚祁云冷然道,“姑娘不用在我这下功夫,现在本王也没必要抓你,平白多带一个麻烦,你请回吧。不要再试探第二次,如若你再这样闯入,本王不保证这些侍卫还会留活口。”
能这样闯进来,说明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抓住。在未查明此女身份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动她会比较好。
紫衣女子嘟了嘟嘴巴,“走就走,不过这次试探的结果我很满意,本姑娘现在改变主意了,就选你了!记住了,我叫瑁沁。”
她说完就使出轻功越过院墙离开了,驿长忽然指着院子中间的地上,“王爷快看,那里有字迹显现出来了。”
院子中间青砖地上显出几个暗紫色的字:后会有期,瑁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