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啊。”
“副统领请留步!”轻语一时冲动就将他喊住,秦牧转过身不解地看她,轻语迟疑地说,“听闻主子离开,是否去了那个地方?”
秦牧也不打算瞒着她,“没错,你真正想问的是别的吧?”
轻语沉吟道,“卓统领他……是不是出事了?”
秦牧沉默地看了轻语一会儿,忽而笑道,“轻语姑娘是在担心卓风么?那小子若是知道还不得欢喜的疯了!”
在各路人等面前都能游刃有余的轻语姑娘,被秦牧这一句半开玩笑的调侃惹的红了脸颊,她垂眸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局促。
秦牧收起笑意,神色很是认真地说道,“卓风那个家伙向来生命力旺盛,我还等着他回来喝酒呢,轻语姑娘也不用担心,他的本事咱们都应该相信不是么?”他摆摆手,“我先走了,有事派人找我。”
秦牧开门出去,经过晴儿身边的时候嬉笑着说,“臭丫头可要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啊,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咱们风华楼要有一桩喜事将会近了。”秦牧避开了晴儿一掌攻击,闲庭散步般低声笑着下楼去了。
晴儿气哼哼地看秦牧下去,这才转身回到房间里,轻语一手托腮正在想刚才秦牧说的话。秦牧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轻语也完全听明白了,卓风那边是应该真的出了问题,很可能是已经和风华楼失去了联系。
轻语眉间已经不复之前的慌乱,秦牧说得对,他们应该相信卓统领的实力。没有消息也未必代表着卓风已经遇害,而且现在楼主也已经亲自赶过去了,情况也许不会那么糟糕,想到这里轻语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晴儿在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手,笑盈盈地问,“入夜之后外面可真是冷了,刚才那个讨厌鬼来跟主子说了什么啊?”脸上就差写着三个字“求八卦”了。晴儿实在好奇秦牧为什么说喜事将近?
轻语抬眼看她,“也没什么,我就是将咱们查出来的人告诉他了,就想问问他要怎么处理才是妥当的。”
晴儿被转移了注意力,“那……讨厌鬼让咱们怎么处理那个雀儿?”
轻语的目光落在晴儿腰间佩戴的长剑上,“在灵国人知道暗桩就是雀儿之前,让她在红袖坊彻底消失。”
她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决然,后来她也推算过灵国人到来那天红袖坊中的众人,那天除了一个小厮告病回家将养之外。就是晴儿请假说是要回家一趟给家人送点嚼用,所以那天灵国人才没能联络到他们的这个暗桩。
晴儿瞬间明白这个“彻底消失”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说,“除掉这个丫头再处理的不留痕迹,这都没什么难的,可是红袖坊平白无故少了个人,难道不会惹人生疑么?雀儿虽然签了卖身的死契,可她的老子和娘都在,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每月下旬还会来咱们这问雀儿讨银子。”
轻语早有准备,“前段时间,雀儿不是跟南边儿来的一个家道中落的年轻商人很亲密么?那商人貌似下午还过来吃酒了,今天晚上是个好时机,不论是对坊中的人还是对雀儿的家人,就说她跟那商人私奔了。至于这个商人么……派人出面就对他说雀儿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然后一定要送他离开。”
这个姓童的商人如果不肯离开,还非要来闹,这也是个麻烦的事。轻语想了想补充道,“派人盯着点,绝不能让那个商人来红袖坊,或者与雀儿的家里人见面。如果他还不走,那就找几个地痞土匪,编排些由头给他找找麻烦。”这个商人本来无辜,他们也不能随便就动手杀人。
晴儿肃然道,“奴婢现在就吩咐人去办。那个姓童的商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那等血性的情深义重之人,奴婢定然明日就迫他离开楚京。”
轻语颔道,“你先去吧,回来之后休息一会儿,子时动手。”双方立场对立之下,天下大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轻语对雀儿的那点不忍之心,也只能强行压制下去,狠下心肠来了断了雀儿。
子时刚过,客人们散去,姑娘们早就各自回房睡了。雀儿将桌子打扫了一番,一同做事的姑娘打着哈欠招呼她,“差不多干净了,我先去睡了啊,你也赶紧回来睡觉。”她们两人同住在一间房里。
雀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笑着说,“哎,我去后院打水洗把脸就来。”
雀儿收拾好打扫工具,熄灭了大堂的烛火,只端着一支红烛往后院去。她洗了把脸,深秋的井水有些冰冷刺骨,洗了之后她感觉清醒了不少。
直起腰刚回过身就撞见了两个窈窕的身影,安静地站在树下的黑影中不一语。雀儿吓了一跳,大着胆子举起油灯定睛看,松了口气说,“哎呦,坊主,晴儿姐姐是你们啊,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轻语扯了扯披风带子,“雀儿你离开灵国多年就没有觉得想家么?”
雀儿心头一跳,强笑着说,“坊主这是什么意思,灵国?雀儿自小在大楚北边长大,哪里会知道灵国是什么地方?雀儿听不明白。”
“哦?从小在大楚北边长大,我怎么听说你只是你爹娘的养女,流落至此求了人家收留,还有,你要是从来没去过南部,怎么会写南疆的古语?”轻语语气淡淡地,站在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晴儿手里那卷从雀儿房里拿来的东西翻得哗哗响,“这上面记录的还挺详细呀,是你亲笔所书,最近的一次记录是在三天前,别告诉我你记性不好给忘记了哦。”
听到对方把自己的底细几乎都抖搂了出来,雀儿一张眉目稀松平常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猛地从腰带下隐藏的地方抽出一把匕,横在身前,手指微微颤抖着。“你们想要怎么样!”
晴儿笑了,“这倒是有趣了,一个细作反而问我们想要如何?我们想要如何,这也由不得你啊,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的现状么?”
雀儿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开始往后墙的地方跑,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两人站在原地,似乎并不着急着追她。雀儿虽然功夫稀松平常,可是轻功还是不错的,她几步到了院墙下面,手掌在墙上用力推了一把借力,足尖一点,眼看着就要跃上墙头逃出生天。
雀儿跃到半空中,忽然动作凝滞,直接摔在了地上。她脸色惨白地捂住肚子侧躺在地上,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下毒!什么时候……你们……你们竟然给我下毒。”
“就是在你吃晚饭的时候,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运功的时候才会急剧作,腹痛如绞令人苦不堪言。”晴儿缓缓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本来你刚才要是没那么着急逃跑,不运功的话也不至于作的这么快,咱们还能好好地多说会儿话呢,真是可惜了。”
晴儿抽出手中的一枚长针,银色的针有火柴棒粗细,尖头在暗夜中闪着诡异的银光。她蹲下身子,看着雀儿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咱们立场不同,你今天必须得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要交代么。”
雀儿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她咬着牙让自己不要痛呼出声,“我……我,那个童公子,告诉他我……我到别处去了。”
晴儿心中一叹,没想到这小丫头身为细作还是个痴情种,生死关头还在担心情郎会为自己而伤心难过。“好,我答应你。还有别的吗,你那些家人呢,需要给他们留点什么?”
雀儿凄然地笑了,平凡的面孔在月光下散着与平时不同的美感,“我早就没有家人了,那家人他们利用我赚银子,从未当我是女儿。从一开始我也利用了他们,就算是彼此扯平互不相欠吧。”
晴儿面色沉静,她回头看一眼轻语,轻语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她可以动手了。雀儿笑着说,“晴儿姐姐,动手吧,那样我就不痛了。”
晴儿再不犹豫,将手中的长针夹在指缝中,用力一掌拍向雀儿的心口。长针直接没入了她的心口,雀儿脑袋猛地偏过去,身体抽搐了几下,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晴儿将那枚针用帕子包起来,试了试雀儿的鼻息和脉搏,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伸手轻抚合上了她的眼皮。
晴儿轻轻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从院墙那边进来,利落地将人装进一个黑色袋子里背了出去。她们的使命是相似的,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所有做细作收集情报的人,都会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风华楼的所有人有这样的觉悟,就连晴儿和轻语也不例外,只是她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并没有深入敌营,还算得上是相对安全的。
整个过程结束,轻语都没有说一句话,回到房间之后,晴儿帮轻语梳着头,安慰道,“如果咱们落到他们手中,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主子你就别自责了,她虽然小小年纪离乡背井,也没有亲人疼爱过的不容易,现在又客死他乡,是挺可怜的,可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