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看司马康淡淡的,他原本只是争一时之气,也没打算真的就能挖角成功。“本宫听说,司马先生年过而立尚孑然一身,本宫这次带来了几个女子,虽然蠢笨了些,可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她们照顾起居、添香研墨也是好的。”
楚祁夜端起酒杯掩饰唇角的笑意,齐钰这个马屁可是拍到马腿上了。
果然司马康容色冷了几分,疏离地笑着说,“本相府中没钱养闲人,再说,本相自在惯了,消受不得那美人恩,只好辜负齐太子的好意了。”
似是没料到司马康竟然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太子的面子,直接将送上门的美人推了出去。齐钰怔了一瞬,复而笑着说,“司马先生心中格局广博,自然没什么心思放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上面,是本宫多想了。”
楚祁夜对齐钰笑着举了举酒杯,然后兀自凑到唇边饮了。齐钰看出来楚祁夜笑容中的讥讽之色,他故作淡定地笑了笑,举杯遥遥致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齐钰不知道的是,若他想以美人计向司马康示好,那他注定是要踢上铁板的。先不论司马康此人聪慧通透,心志坚定,做出选择之后就绝不会改变。再说,最重要的是……司马丞相其实早就有一位相伴多年的心上人了。
年过而立未娶的缘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深爱之人是一位男子。那人名叫稷东,曾经在先皇治下截过官银,被大楚朝廷列为通缉要犯。这个稷东当年在民间被传颂一时,他截的官银全部都暗中资助了当地的贫苦百姓。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传言说这稷东生的姿容绝美,甚至肖似女子。
稷东出身于乡间一户清苦的读书人家里,父亲是一个私塾先生,稷东幼年时从父亲那学了不少学识,还擅长抚琴。后来他所在的村子经历了一场瘟疫之后,当地县令下令放火烧村,所有人都死了,当时只有少年稷东从被封锁村子里侥幸逃了出来。奈何一个孤苦无依的美貌少年,逃出没多久就被人贩子抓了卖到青楼。
稷东因此受了许多苦楚和屈辱,几个月后终于让他得了机会,杀了看守的人逃离火坑。然后他在逃亡的途中就遇到了一帮侠盗,拜师学艺。
稷东之后金盆洗手,隐匿于江湖,司马康游历江湖的路上遇到山匪追杀,却被稷东所救。两人一见如故,谈天说地,抚琴作诗,渐渐就生了情愫。
起初,司马康得知自己心里竟对一个男人生出了那种感情,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彷徨过,可是最后他终于战胜了自己。选择离开司马家族,与稷东归隐山林。
楚祁夜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段过往,所以才写信给司马康,告诉他可以将稷东从朝廷的通缉名册上彻底抹去。并且,在信的最后,楚祁夜还问司马康,一身学识就这样在山林中荒废了,难道他就不会感觉到遗憾?
司马康收到信之后,立刻就心动了。司马康接受的教育,让他始终也怀揣着一展所学,实现平生抱负的梦想。他也知道这位大楚新皇年轻有为,是一位难得一遇的圣主明君。若是能为新皇所用,他的理想就很有可能实现。
稷东知道后也支持司马康,于是第二天两人就一道离开那隐居的山间小屋,进入了大楚的繁华世界中。稷东继续住在丞相府中,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对外以兄弟相称,为了避免人多嘴杂,相府里就连下人都很少。
司马康不过刚而立之年,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品貌又儒雅端正。京城里有不少人家都想将女儿嫁给司马康,这样的婚事,司马康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几桩之后。有些人耐不住,甚至直接找到了皇帝皇后,想要请他们出面从中说和。
林曦月知道司马康的状况,况且她从来都认为,朝政归朝政,婚姻归婚姻,没必要牺牲别人的婚姻来权衡朝中的势力,所以她对此都是以“丞相无心于此,身为皇后也不好强迫”为由给推了。至于楚祁夜,他更是对下属这些婚姻事没什么兴趣,他要忙的事情多了,才懒得替人去做媒。
到后来司马康干脆放话说自己执意孤独终老,要不是因为要扶助大楚的超纲,他早就去出家修仙了。那些求亲的人才渐渐消停下去,京城中也有传言说丞相有寡人之疾,不能人道,所以才对女子避如蛇蝎。虽然没人敢当着司马康面前说,可是他也是知道的,对此传言他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也不往心里去。
从前世那个腐文化满天飞的世界来到这里,林曦月对此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这次来泡温泉,林曦月特意下旨请丞相带家人稷东一起入行宫。只是稷东终究身份特殊,为了不让两人难做,稷东入行宫也是秘密的,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场晚宴也不适合请稷东出席,所以他就在司马康入住的碧溪馆等着。
齐钰忽然现在场的人里面就他和司马康是没有女眷相伴的,人家司马康是不在乎,他呢?心上人坐在高台上还是别人的妻子。
齐钰抬起头看林曦月,可是林曦月这时候正在给楚祁夜夹菜,那两人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时不时咬耳朵说话。齐钰只觉得一口酸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过来这两天,除了第一天见面时候的问候,他还没有机会与林曦月单独说上两句话。
楚祁夜注意到了齐钰的视线,他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手掌里,又用那只手撑着下巴,掌心朝向齐钰坐着的方向,确保别人看不到,可是齐钰却能看个清楚。
这不是他失窃的那只玉铃铛么!找了一上午没找到,竟然在楚祁夜这里!齐钰不淡定了,他猛地站起身,“你!”
楚祁夜瞬间将铃铛收到了袖子中,挑眉道,“齐太子有何急事要说?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地站起来吧。”
齐钰稍微冷静下来,他明白自己不能说,这件事说出来是好听的么?他堂堂一国储君,觊觎别国皇后也就罢了,还可以说是君子好逑。可是这种私藏与林曦月有关的小物件,就算是痴汉行径了,东西还是从自家妹妹的礼品里哪来的,这话绕是他脸皮再厚,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没什么,只是刚才想到,还没正式敬楚皇与……皇后一杯酒,本宫疏忽了。”
“哦?齐太子果然是个性情中人,太子请。”楚祁夜意味深长地笑着举杯。
林曦月也浅笑着点点头,“本宫以茶代酒。”
林曦月今天这身打扮更显得肤如凝脂,清新可爱,林曦月年龄尚不满双十,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更鲜嫩几分。若不是梳了妇人饰,且腹部微微凸起,哪里看得出像一个早已经嫁了人的女子。
齐钰看着林曦月的笑容,只觉得晕乎乎的,只恨自己不能上前去一诉衷肠。楚祁夜看着齐钰的目光,不满地清了清嗓子,“朕性子也急,这点与齐太子相若,若是有人拿了朕的东西,朕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亲自取了回来。”
这句话打断了齐钰脑海中的旖念,他咂摸着楚祁夜言语间的意思,瞬间惊的额间渗出冷汗。楚祁夜是自己进入他暖初阁拿到了这玉铃铛?昨晚他那些护卫并没有被用过迷香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层层把守。
楚祁夜也能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他的房间,还从枕头下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玉铃铛。若是……楚祁夜想要的是他的性命。想到这里,齐钰黑着脸不说话了。
楚祁夜看齐钰的脸色,知道他是回过味儿知道后怕了,楚祁夜满意地堆起笑容,给林曦月夹了一块剔好了刺的雪白鱼肉。“曦月多吃点。”
宴席吃的差不多了,林曦月起身带着凤夕瑶和沈瑶两人先离开,到花园里喝茶赏花。留下这些男人们继续议事,受了刚才那番惊吓,齐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拖延下去了,早点办妥了明日就能启程回国了。
早点离开聚能免得时时刻刻受到楚祁夜这个恶魔的荼毒,生命安全没保证之余,还要整天受气,这样下去他会疯掉的。“楚皇之前说的条件,本宫回去考虑之后,决定答应了,就当是上虞国与大楚交好的诚意。”
楚祁夜点点头,“齐太子快人快语,司马丞相觉得咱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齐钰恨恨地咬了咬牙,这楚皇的意思莫不是还想临时坐地起价?司马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暂时没有了,见好就收以图长远,也不宜把人家逼得太紧了。”
当着他的面就毫不避讳地讨论这种问题,是真的没把他们上虞国放在眼里么!齐钰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丞相所言甚是,”楚祁夜懒懒地往后一靠,“卫三,把拟好的合约给齐太子过目。”
呵呵,看来楚国人是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就连契约都提前准备好了。不过齐钰内心已经麻木了,他接过合约,确认过之后就利落的签字。
“但愿楚国能遵守承诺!”
楚祁夜不置可否地笑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