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月察觉到背后阴冷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对上上官莹木然的双眸,又淡淡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垂眸站在楚祁夜身侧。上官莹虽然掩饰的不错,可是林曦月看的明明白白,这个女人眼中对她的恨意是真的,林曦月心中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是她将上官莹推上了陛下的龙榻,怎么就恨上了她呢?
封妃大典之后,蕴曦宫已经摆开了宫宴,这个场合并没有外臣,只有各皇亲与丞相夫妇。高高的龙座上是楚景麟,楚景麟下左侧是珍贵妃的位置,右侧则是俪妃上官莹,上官莹初入宫廷,份位也比珍贵妃低一阶,却坐在与珍贵妃同等的位置上,这件事必然是皇帝本人的意思,看来陛下对这位新宠可是看重的很,珍贵妃这位旧爱又作何感想?
林曦月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餐食,蜜汁火腿,炙兔肉,八宝豆腐,蜜果银杏……她向来在这种场合中没什么胃口,可是一口不吃只怕会引人询问,林曦月示意站在身后为她布菜的穆遥舀了几勺杏乳酪,小口小口抿着香滑地杏乳酪,间或再喝上一口女儿红,感觉还不赖。楚祁夜明白她不想吃东西,俯身过来低声道:“曦月就凑合做做样子,来之前我让府里厨房准备了膳食,都是你爱吃的。”清雅的气息喷在脸颊一侧,林曦月浅笑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谦王妃与谦王爷真是夫妻和睦,在这种场合都要说上几句悄悄话,还是陛下眼光精准,给谦王爷了一门好姻缘。”清脆婉转的女声响起,不过这声音让林曦月觉得有些刺耳。她就知道这上官莹不会这么消停地坐在那,说话的时候带上皇帝,又刻意将谦王妃放在前面,这个女人是在期待她来回答么?
楚景麟含笑看过来,眼中带着探寻地锐光,“哦?”
林曦月心中一叹,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边,起身道:“妾身娘家曾是酿酒的,宫中琼浆美酒,一时忘情贪杯了,王爷刚才不过是在提醒妾身,切莫贪杯醉酒,若是殿前失仪,可就铸成大错了。”说着还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作出局促不已无所适从的模样。
林曦月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无知女子,有些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带了几分不屑,特别是上官莹,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凭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配顶着谦王妃的名头坐在这里!楚祁夜坐在旁边,面色如常的吃菜喝酒,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自己这位王妃出头。
楚景麟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圈,哈哈一笑,“老三媳妇喜欢这青觞酒就多喝些,不妨事,朕理解的,允你尽兴喝,回头,再让人送几坛子到谦王府去。”
理解什么?理解她出身民间缺少见识,眼皮子浅么!看到有些人忍笑的模样,这些人以为她蠢透了听不出这言外之意?林曦月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屈膝一礼,“臣媳,臣媳多谢陛下赏赐。”
楚祁云也憋笑憋得很辛苦,此刻他坐在对面在桌案下面冲着自家大哥暗暗比了一个大拇指,大嫂这个演技真是神乎其技。他们家凤夕瑶凤女侠有一句经典妙语,这年头,谁傻谁知道啊(配合无语望青天的动作)。在场的这些人若是有一天看到大嫂凶残地真面目,一个个还不得惊掉了下巴!
林曦月坐在那继续默默地装样子吃东西,这宫中的酒,比起林家私密的酒方来说还差一些呢,她怎么会对这些东西看的入眼。楚祁夜看她又是一杯酒下肚,凑过去说:“听说林家有私藏的秘方佳酿,寻常外人是喝不到的,为夫都忘了行使一下特权向娘子讨来尝尝。”
林曦月嘴角暗搐,这家伙怎么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知道了,“好,回头我让人取一些来给你喝。”通州酒庄里去年酿制的葡萄酒恐怕也可以试喝了。
上官莹恨恨地看着那对窃窃私语的俪影,正要开口,却听到珍贵妃端起酒杯说:“臣妾也恭喜陛下和妹妹了。”
楚景麟一笑饮了酒,上官莹举杯说:“多谢姐姐,日后在宫中还要仰仗姐姐照拂。”
“当然,你我姐妹一心侍奉陛下,这都是应当的。”珍贵妃笑意盈盈。
大殿中央,舞姬们刚刚一舞结束,珍贵妃笑着看楚景麟:“之前宫宴,俪妃妹妹一舞倾城,本妃看过之后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听说俪妃妹妹的琉光舞堪称一绝,只可惜至今没机会得见。”珍贵妃掩着唇一笑,“得此佳人,就怕啊,咱们陛下藏着舍不得给人看呢。”
“贵妃就是爱跟朕开玩笑,”楚景麟这几日心情都很不错,看向上官莹道:“恰逢家宴,莹儿就去舞上一曲吧。”
上官莹咬了唇,起身笑道,“臣妾这就去准备。”
“妹妹不急,这琉光舞曲,需的一人吹笛相伴,才显得出琉光婉转之妙,可这殿上的乐人却没有一个是吹笛的。”珍贵妃笑着说。
楚景麟饶有兴趣地追问,“那贵妃说要如何是好。”
珍贵妃的笑容中是满满的恶意,“昔年凌妃妹妹笛音妙绝,谦王当年也学了吹笛,臣妾觉得不如让谦王为俪妃妹妹配乐,今日不过是家宴,自家人娱乐饮宴可不是其乐融融?”
楚景麟神色变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平和,“老三意下如何?”
上官莹也忘了周遭的情况,有些期待地看着楚祁夜。珍贵妃此举不可谓不毒,暂时还不能确定她是否觉了上官莹对楚祁夜的心思,可是在这种场合先提到了凌妃,就直接触动了皇帝心中的那根刺,然后再将楚祁夜推了出去,将小事化大。这时候,楚祁夜若是直接拒绝就是驳了皇帝的面子,若是答应,与皇帝新宠的妃子作这眉目传情的琉光舞,日后也难免落了嫌疑,真是教人两面为难。
从珍贵妃提到凌妃那一刻起,楚祁云就冷了脸,看到自家兄长被为难,他正要起身说上几句,楚祁夜淡淡地瞥了一眼,他就明白,自家大哥心中已有应对之法。
楚祁夜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起身道:“启禀父皇,恕儿臣不能。”
“哦?为何。”王座上的男人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儿臣离宫那些年,无心于阳春白雪之事,这技艺早就忘却了,还请父皇恕罪。”楚祁夜躬身一鞠。离开宫廷那么些年,为生计所迫不做这些风雅之事,忘记了曾经所学,倒也是合情合理。
“哈哈哈,这又有何罪,老三坐下吧,你们速速去请一个吹笛的乐人来,莹儿也下去准备吧。”楚景麟重新拿起了酒杯。
楚祁夜告了坐,神情还是淡淡地,上官莹咬着唇角,幽怨地看了一眼楚祁夜,然而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此刻正偏过头不知与林曦月说些什么,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上官莹不甘心地一挥袖去了后堂。楚祁云暗暗松了口气,上官莹那个花痴女人,大哥现在避还避不及呢,哪儿还敢跟她沾上半点关系。
林曦月微微启唇道:“那女人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这么挖坑给你们跳,一箭双雕不是么。”但愿上官莹能顾惜着一点她自己的小命和上官家,可别再整出什么追男戏码来。皇帝向来多疑刻薄,若是让有心人抓住了证据大做文章,不说上官府了,就连谦王府都摆脱不了嫌隙。
“不知道,现在应该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罢了,若是有证据,他们还能容许上官莹好好坐在这么?”楚祁夜冷着脸说。珍贵妃纵横后宫多年,她掌握后宫的手段楚祁夜还是知道的,这次上官莹被皇上宠幸,简直是珍贵妃多年来从未遇到的纰漏,接下来珍贵妃应该会花时间在与上官莹和她背后的丞相府之间的争斗上,这对楚祁夜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林曦月明白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但愿这博弈的双方都不要让我们失望。”
楚祁夜了然地勾起唇角,不错,誉王一党与丞相争夺凤位,双方僵持越久对他们来说越有利不是么?若是其中一方早早败落,这场戏可就少了许多看头了。上官莹虽然智计平凡,可是,相信丞相府教导出来的嫡女是懂得如何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上官莹与林曦月不同,上官莹这样的女子可以不擅长谋略,她思想的格局也并不大,可是这种女人却更懂得后宅女子间的争斗法则和取悦男人的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也不好表现的太亲近,交流了两句就各自沉默着吃东西,大殿中央,琉光舞已经开始,上官莹一身桃花色纱裙,手臂上挽着长长的披帛,她的媚眼时不时不经意地扫过楚祁夜,可是楚祁夜的眼神平静无波,就跟看着大殿门外的冷风没什么两样。上官莹也不是个不要命的,她心中黯然,面上却不显,转而冲着那王座上的男人纤腰舞动,媚眼如丝,半透明的披帛波浪一般甩了出去,轻轻落在楚景麟膝头,楚景麟得意地笑着抓住丝帛放在鼻端轻嗅,上官莹一个含嗔媚眼,将丝帛收了回来重新转到大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