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月轻声说:“北境这些年一直安分,怎么会在这时候忽然有这些动作?”北境游牧为生,缺少粮食,此时又是冬天,要不了多久北地冰封,贸然卷入战争是为不智。
楚祁夜说:“也许是有人答应了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三个城丢的也太容易了,每个城都有几万兵力,守城将领虽然不是什么奇才,可也不是一无所长的草包。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林曦月皱眉道,“我也会让人注意的。”这些日子,才嫁进了谦王府,林曦月忙着打理自己搬来的东西,然后还要翻一遍谦王府的账册,了解京中的人际关系,应付各家女眷的拜访……外面的一些信息她最近的确是有些疏忽了。
“曦月还有一支伏兵可用?”楚祁夜温和的一笑。
看着另外两人有些讶异的目光,林曦月也不打算瞒他们,从袖中取出一块碧玉雕成的牌子丢在桌子上,上面用极其复杂的鬼工刀法雕刻出风华两字,旁边还有一些特殊的纹饰。
风华楼,大楚境内第一风月场,地址在汝阳城内,与通州相距不过数里。里面的美人、酒菜,房间都是拔尖的。与一般青楼不同的是,这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消费还奇高,这样反而引得文人雅士们趋之若鹜。可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这个风华楼还是一个买卖情报的所在。据说风华楼的探子暗桩遍布大楚各地,就连上虞国,北境,灵国都不能说绝对没有风华楼的人渗透进去。因为其结构复杂牵涉面广,各国的皇帝一时都拿风华楼没办法。不过,风华楼从来不偏帮某一派,也不牵涉朝政,只是买卖情报做生意而已。
对于林曦月有自己暗中的势力这件事,楚祁夜并不十分意外,在通州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丫头已经做好了随时消失的准备,若是没有人接应根本不能完成。只是眼前这样,却有一些超过他的预料,“风华楼主?”
传说中风华楼主行踪不定,身份成谜,就连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林曦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风华楼如今还不够完善。”比起前世她所在的情报系统,风华楼就有点不够看了,手下现在培养出来的影子也不过二百多人。
楚祁云看着林曦月,两眼几乎要闪闪光了,“嫂子你太谦虚了啊!你也太深藏不露了!”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风华楼主!他激动地几乎坐不住,要不是被楚祁夜的眼神所震慑,他早就窜过去了。
卫南青也勾唇笑道:“宫里那位若是知道赐婚赐出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楚祁夜冷然道:“他只会除之而后快吧!”他那位父皇刻薄又多疑,这么些年他能真正相信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吧?
楚祁云和卫南青走了之后,林曦月有些担忧的问:“若是大楚与北境开战,皇上有几成可能会派你去?”
楚祁夜一怔,笑着说:“怎么?舍不得我离开?”
“别开玩笑,回答我。”
“七八成吧,而且应该给我一个监军的虚职,也就是一个盯着前方然后给京中传话的传声筒罢了。”皇帝这两年身体是每况愈下,二皇子是不会愿意离开京城远赴北方边境的。至于大皇子,为人急功近利刚愎自用,被派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林曦月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下午就出门一趟,到时候若是你被派去北方,这期间总是让人难以安心,我让几个人跟着你如何?他们都可以帮的上忙的。”
看到她担心自己,楚祁夜心中有些暖暖的,于是也不反驳,点头道:“如此就劳烦曦月了。”
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来意,林曦月说:“王府名下的庄子和铺子我有一些建议想跟你说。”
楚祁夜不在意地笑着说:“这些产业以往都是直接交给各家管事去打理的,我很少过问,我也不擅长这些,你是谦王府的主母,若是喜欢就随便去做吧,有什么建议就尽管指派他们,王府中的大小事务,你的意思就代表我的意思,以后不用知会我了。”
明白他的信任,他也的确依照承诺给了自己足够的自由,林曦月心中有些感动,由衷道:“好,谢谢你,祁夜。”
楚祁夜挑眉:“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我以为你已经是谦王王妃。”
这是套用了之前她说的那句话么?林曦月轻笑一声说:“我明白了。”
能有这样一个“盟友”是一件幸运的事吧!。这些日子林曦月很快适应了王府的生活,嫁进谦王府,没有一堆后院女人争分吃醋的复杂事,也不用头疼处理与婆婆姑嫂之间的关系,丈夫还能给予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这样的状态,恐怕是所有新嫁娘梦寐以求的新婚生活了。偶尔她甚至会想,就这么留下来似乎也不错。可是楚祁夜毕竟是个皇子,还有他的图谋,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时间不早了,咱们先用过午膳再说。”楚祁夜起身道。
偏厅已经摆好了饭菜,两人吃过饭,林曦月想起来才问,“卫大将军不是只效忠皇帝的么,为何……”
楚祁夜说:“卫三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他母亲原本是卫将军在外相识的女子,小五和卫三相识在先,那时候他还是个被人欺负、追在身后喊野种的幼童,之后,我就教了他一些功夫。”
楚祁夜轻描淡写的带过,林曦月却猜得到他应该帮了卫青南不少吧。
卫青南的母亲水婳是江南一带曾经名动一时的艺妓。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卫将军,卫将军当时因公在当地盘桓了半个多月,给水婳留下了一笔银子和一间小院子,离开后却没想到已经有了卫青南。卫青南从小就是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巷子里其他孩子总是跟在卫青南身后喊着“野种,野种。”他气不过扑向羞辱他的人,可他怎么打得过那么多孩子?经常是灰头土脸得回家去,每当这时他的母亲总是抱着他默默流泪。一个曾在风尘中的独身女子,总难以避免各种来自男人的骚扰觊觎和女人的鄙视孤立,他们母子住着小院总是重重落锁,如非必要,水婳很少出门。
又是一次,卫青南被几个大他许多的男孩子压在地上揍,忽然上方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总是这么被人压着打,真难看,啧啧。”
小石子破空的声音,卫青南只听到打他的那些人哎呦一声然后都捂着头跑了。翻身起来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尘土,倔强的仰起脸问:“你是谁?凭什么嘲笑小爷!”
树上的少年笑的不怀好意,“本公子这都不止一次看到你被人压着打了。”
“哼!那是因为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卫青南有些底气不足。
树上的少年一跃,轻飘飘的落地,“可是那些草包还不是被本公子打的抱头鼠窜?所以,还是你自己的不够强。”
卫青南气哼哼地盯着脚下的地面,他明白,这个人说的是实话。他有何曾不想变强呢?变强了就能保护自己,保护娘亲,就能让那些欺负他们的人统统闭嘴!
“要想变强的话,就跟本公子来吧!”
卫青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带着他走的少年就是楚祁云,他们二人岁数相当,楚祁云当时在城外茗山上的白鹭书院读书,每周有一日没课,就会下山来到他的兄长那里学习,武功兵法等,涉猎颇广。
楚祁夜教了他们许多,后来居上,卫青南的功夫后来比楚祁云还要出色一些。三个人一起成长了几年,后来卫青南也如愿让他们母子不在被人欺负,水婳去世前拿出信物叮嘱他去京城认祖归宗。卫青南安葬了水婳之后,对楚祁夜说他才不想回京城看人眼色过日子。可是楚祁夜却让他回京城去,“你先回去,渐渐站稳脚跟,若是他日我与祁云有机会重返京城……”
那时卫青南早已经知道这对兄弟的真实身份,他明白楚祁夜的意思,让他名正言顺的先回到京城做一颗钉子,这样打探消息,还有日后再图大业的时候都可以派上用场。这些年的相处,早已有了深厚的兄弟情义,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好,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出。”那时候卫青南还不知道,自己此生都要被楚祁夜这个黑心的兄弟压榨下去了。
午膳用过,林曦月就换了一身男装从后门出去。她用浅褐色的粉改变了肤色,有用眉笔将眉毛勾画出几分男子的英气。头用白玉头冠梳成男子式样,束了胸之后穿上一身白色云锦高领外袍,再披上一件银狐大氅来掩盖自己女子的身形,这样装扮好了,活脱脱一个样貌稍微清秀一些的贵公子。以前她有时也会穿男装出门,故而这些衣裳都是现成的。
穆锦在一旁看着,崇拜地赞叹:“王妃真是好本事,这样一打扮,若非特别熟悉的人,是不会看出什么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