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锣鼓一声,攒动的街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跪拜在路边,垂头叩。
恭迎少城主……
耳边,哒哒的马蹄声,有序而来,铠甲摩挲的声音,清脆悦耳。
啊!
静默的人群中,龙子衿这一声尖叫尤为突兀,她踉跄地跌倒在崎岖不平的青石地面上,刚刚,不知是谁家的孩童,如此顽劣,竟趁她不备将她手中紧握的拐杖抢走。
“停!”街头另一侧,出城相迎的一辆华贵马车里,有女子婉约的声音传来,“前面何事?”
“回姑娘,好似一个乞儿受伤了!”身边的侍女垂头应道。
“将她赶走,以免污了公子的眼!”车内的女子,轻轻撂下帘子,马车继续前行,清风吹起那帘角,一瞬间,女子看到了街道上,那纤瘦的人影竟如此熟悉,她立即掀开帘子,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青石墙壁下,那个卑微蜷缩的人儿。
永安郡主?
蔺柔然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望了望,她兀自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就是个乞丐,穿得破布麻衣,而且还是个瞎子,可是为何,她那白皙绝色的面容,和那个女人如此相似呢?
手指紧紧攥起,掌心泛红,柔然轻咬下唇,便是相似,也不能容她活在这世上了,更不能让公子见到,否则,难免不会生了别样的情意!
“来人!将那乞儿拖出去,乱棍打死!”蔺柔然厉声吩咐着,眼底尽显狠厉之色,别管她,要怪就怪你和龙子衿那妖女实在太像了,她不能赌,也不敢赌,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是!”车前,几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垂领命,他们三步跨两步地走到人群中,伸手将龙子衿像拎小鸡似的拽了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尽管看不到,尽管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但是,凭借着多年习武的本能,龙子衿瞬间挣脱开牵制,几个闪身,便立于数米开外。
“哎呦,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看来姑娘担心是没错,这人要对公子不利啊!”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彼此示意,四面夹击而来。
“你们在说什么,我是个瞎子,我能对你们公子不利?”龙子衿猛然退后几步 ,她能感觉到,上次坠崖以后,因为体虚,体内真气无法凝注,内力也明显不足。
“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上!”没有再给她解释的机会,几个粗壮的侍卫一拥而上。
龙子衿一人难敌数人,更何况,她还看不到,瓮中捉鳖,被动至极。
双手被人牵制,她的双膝不知被哪个侍卫重重踢跪在了地上,青石棱角割破了她的裤子,膝盖瞬间血肉模糊,她微微蹙眉,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出声,左脸被人重重甩来一巴掌,头晕目眩,一股血腥味涌到喉咙里,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在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道妖娆的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死也得死得明白一点,不是吗?”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龙子衿从染血的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哼!你不配知道!”又是一棒子,狠狠打在她纤瘦的脊背上,龙子衿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街头,没有人敢抬头看热闹,他们都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耳边,是女子虚弱的声音,还有侍卫粗重有力的棍棒声。
“老二,公子马上就到了,将她丢一边去!”那几个侍卫,架着龙子衿的手臂,将她往一侧扔了出去。
有大队人马经过的声音,有女子轻柔婉丽的低语,有众人窃窃私语的唏嘘……
龙子衿忍住骨架被打散的剧痛,耗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爬到声源之地,瞬间,耳畔的喧闹声渐渐散去,她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起头,染血的朱唇一张一合,“救……命……”
“这是……”马背上,男子伸手拽紧缰绳,他身着一袭紫色锦衣华服,清风拂过,衣角轻荡,他生得一张较好的俊美容颜,狭长的眼眸总是带着蛊惑人心的光芒,他不是别人,正是这忻城少城主——梅彻!
他斜睇了一眼下方,那人被打成重伤,满脸是血,粗布麻衣上都是灰尘,虽看不清容貌,但身材清瘦,应该是个女子。
“公子,这小乞丐挡路,我叫人把她送走,您回城吧,老妇人已经设宴等您回去呢!”蔺柔然从马车上下来,对着梅彻,施施然地行了一礼。
刚刚那几个动刑的侍卫,偷偷地抹去头上的冷汗,他们委身向前,将地上趴着的女子生拉硬拽地架起来,人被拽起来的一瞬间,一张黄色的信笺从她半扯开的衣襟里,飘然而落。
已经驾马离开的梅彻,余光瞥到了那被风吹开的纸笺上的几个大字。
“慢着!”他匆匆停住,一个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往回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捡起那张宣纸。
在他身侧,蔺柔然垂眸不语,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而那架着龙子衿的侍卫,手不住地哆嗦着,更是不敢直视少城主那张阴鹜的脸。
夭夭桃树枝,独留忻城西……
梅彻眉心拢起,宛如镌刻般的面容上,冰冷如霜,他握着信笺的手指,不由得颤抖,心也跟着纠紧。
走到那被打成重伤的女子身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满是血迹的脸颊,轻柔地为她擦拭着,眼神中有期许,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他在害怕。
待看清女子的容貌,梅彻无力地垂下手,黄色信笺从手中落下,被风吹跑,他勾起刹那苍白的唇角,无声地笑了,那狭长的眼底,笑容的背后,闪着利刃般锐利的光芒,伸手运力,那垂头而立的几个侍卫,被他凌冽的掌风瞬间击飞。
“夭夭……”昏迷的女子,被梅彻轻柔接入怀中,他在她的耳畔轻唤久违的名字,缓缓地握住了她宽大的衣袖下,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手指处已经凝结的血珠,刺红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来人,将那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凌迟处死,将蔺柔然带到水牢,等候落!”梅彻将受伤的龙子衿打横抱在怀里,如渊的眼眸深沉似墨,他一边走着,一边喃喃似自语,“夭夭,我带你回家,你要坚持住……”
伏于地面上的众人,无人敢抬头张望,街头上的一切,都如烟云般一闪即逝,曾经,权倾忻城的蔺柔然,一朝成了阶下囚,刚刚还被棍棒乱打的小乞丐,竟成了喜怒无常的少城主怀里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