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于天际,山影幢幢,洞口处已燃起寥寥火光。
龙子衿看了一眼草甸上沉睡的欧阳绿嫱,又望向洞口处迎风而立的楼夙,开口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办法?”
“难道不是吗?”楼夙不置可否地笑了。
这必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趁欧阳绿嫱不备,将她打晕藏在这洞穴中,也是万不得已,毕竟,她一介弱女子,乱阵之中,性命攸关,一旦被擒,还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但是她一人留在这里,万一被人现,岂不是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话一出口,龙子衿自己都懊悔了,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此时,却变得瞻前顾后,什么时候,她连敌人的性命都开始关心了?
“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出去迎战,别人必定是安全的,更何况,欧阳小姐的身份如此特殊,没有人愿意节外生枝!”楼夙说得轻松,可谁又知道,这背水一战,结果会如何?
“你的暗卫已经准备好了,是吗?”龙子衿起身,走到楼夙的身侧,她没有看他,嘴角牵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目光远望,又轻声问道,“外援也快入阵了,是吗?”
摇曳的星火之光映着她绝美的侧颜,下颌白皙,曲线优美,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颤着,相知相识多年,这一刻,楼夙却有些看不透她。
“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再对我隐瞒什么!”龙子衿回头,看向他深沉如墨的双眸,“当年,你进府之时,我便知你他日必有扭转乾坤之势,这些年,你潜心于此,韬光养晦,为的不就是一朝同归故里,大权在握吗?”
“没想到,你看得如此通透?”楼夙扯了扯嘴角,笑意中略带苦涩,原来,在永安郡主的眼里,他南褚三皇子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生于皇家更是如此,我虽是女子,却不迂腐,只要上位者能够为民谋福,让百姓安乐,那个位置由谁来坐,天下姓甚名谁,根本不重要!”龙子衿伸出白皙的手掌,掌心上一枚令牌泛着盈盈光辉,她看着牌心上刻着的那个“夙”字,莞尔说道,“当日你将这令牌赠予我时,曾说,你就要用不到它了,那时我还未明白这话中道理,今日想来,已是融会贯通,这象征着皇子身份的令牌,你不需要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被逐出皇族,贬为庶民,要么,你继承大统,登基称帝!而在我看来,三皇子又岂是不打自屈之人?”
为除掉这个宠妃之子,楼缘在东辰之地,釜底抽薪,本以为是请君入瓮,结果却被人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到最后,谁输谁赢,都还未定。
“郡主如此才情,谋得天下也不足为奇!”楼夙审视地望着她,心下豁然,他与楼缘之争,苦于出师无名,他非嫡非长,如何背得起这千古骂名?但若治国有道,盛世安乐,谁人天下不是家?
“若你真是如此看我,那不如结盟?”龙子衿把腰牌放好,习惯性地竖起掌心,立于眼前,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眼神前所未有地认真,“结盟以后,我会施法破阵,这样你身边的暗卫和外面的援兵才能里应外合。”
“强行破阵会被反噬,到时,你很有可能,阵未破身先死!”
“我向来自私自利,胆小怕事,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做的,我说可以破阵,一定可以!”龙子衿信誓旦旦道,“有我助你,此战你将事半功倍,我的条件是,他日你若夺得南褚高位,你要保证在位之年,不会对东辰派出一兵一卒,不会侵占东辰一城一池,不会鱼肉边疆百姓,我东辰也将与之永世修好,共享太平。”
他与她的相遇,有着各自的盘算,他希望找一个安生之地,敛去一身刺眼的光芒,她希望做一个顺水人情,以求他日留条后路,本是互相利用,却端端盟了一生一世的承诺。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楼夙站在龙子衿的对面,夜风徐来,凉意透过锦衣,他抬起左手,紧紧握住她白皙的手掌,十指相扣,她指尖的轻颤,透过他的肌肤,传到身体里,传到心里,变成了无法言喻的战栗,他伸出右手,勾住她纤弱的肩膀,把她揽入怀中。
耳畔,男子独有的白玉兰般的气息,若隐若无,他低低的嗓音性感深沉,他对她轻语道,“今日,我楼夙以性命对月神誓,若上天垂怜,有幸不死,荣登大殿,有生之年,必不会兵东辰,必会……保你无忧!”
这承诺的分量,有多重,龙子衿自然是知道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为了保住皇甫家的皇位,她利用了贺兰初顾念多年的情谊;为了让东辰免于战乱之苦,她以结盟为饵,趁火打劫,强迫楼夙立誓。
“可是……”楼夙的话锋一转,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中,深吸着她身上独有的桃花幽香,“我不需要你拼死破阵,我只需要你平安”!
后颈部传来的剧痛,让龙子衿瞪大了眼睛,她瞬间有些头晕目眩;
龙子衿怎么也不会想到,刚刚她对付欧阳绿嫱的那招,现在被楼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放心,我若活着,誓言还做算,但如果我没再回来,就当我耍赖了,不要去找我,把今天,和过往和我有关的一切都忘了……”楼夙抱着晕倒在怀中的龙子衿,走向洞穴里,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时间一样。
他第一次抱着她,她竟然这么轻,这么瘦,整个人悬在他的两臂之间,却没什么重量,他轻柔地将她置于宣草之中,指腹轻覆上她白瓷的脸颊,眼神缱绻,许久,他伸出手指,快速地在她几个大穴上,点了几下,他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不舍道,“夭夭,等我回来”!
洞口处,楼夙孤寒料峭的背影,融入到黑夜当中,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他没有看到,龙子衿脸颊上,流下的两行清泪,因为他不知道,体内多年积压的寒毒,让她的意志力高于常人,那颈部一击,根本就没有将她打晕。
他给她誓言,却不要她的相助,给她承诺,却独自离开,这让她情何以堪?
他的话,犹在耳边,他的吻,余温还在,而她却被生生地定在那里,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