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我不上去了吧,时间太晚了。”申一甲说,“你要不相信我回来了,我现在就敲一敲煤气管线。”
“敲煤气管线?你不要胡来啊。”姜玉慧说,“你要是敲家里的煤气管线,受威胁的也就是楼上和楼下,你要是敲饭店的煤气管线,就餐的人就有生命危险,那麻烦可就大啦,申一甲你这个乡巴佬,千万不要胡来啊!”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意思,她显然是不相信他呀,她根本不相信他已经回家了。他是真不愿意上去了,主要是没心情,万一孙婧偏偏在这时候给他打进来电话来,他怎么接电话啊,在电话里说什么呀?
“慧儿,我真回来了,谁骗你谁小狗。”申一甲说,“我也是刚回来的,时间不算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呢,我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德性。”姜玉慧说,“你既然不愿意上来验明正身,那就这么办吧,你明天到饭店给我开个证明来,证明你今天晚上在那吃过饭。”
申一甲以为姜玉慧在开玩笑,什么词都敢捅,还验明正身呢。他笑着说:“呵呵,没问题,别说在饭店开个开个证明,就是市委市政府开个证明,咱也能开出来。”
“申一甲,你快别逗了。”姜玉慧说,“还开证明呢,隔着电话我能都闻到一股大碴子味儿。你最好别上市委市政府去开什么证明,你还是回你家那个村开吧!姑奶奶没功夫跟你扯闲篇了,睡觉。”
电话被姜玉慧挂断了。
申一甲的那张笑脸还没得及收敛,就变成了惊讶。姜玉慧这是怎么啦?听不出他在开玩笑吗?怎么像吃错了药似的?打击加挖苦的,睡觉就睡觉呗,有什么了不起,我出去吃点饭,办个事儿,回来还得跟你消个假,上楼给你磕一个啊!
要是在往常,申一甲可能真得上楼跟姜玉慧解释一番,今天就不一样了。他正在运作市长秘书这个位置,这让他的底气比往常足多了。哼,走着瞧,等我真的当上了市长秘书,我看你还敢不敢叫我乡巴佬。
申一甲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进了浴室,拿起牙刷,挤上牙膏,慢吞吞地刷起牙来。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得意的晃动着身体。镜子里的人就是蓝河市市长宫树仁的大秘?就是蓝河市市长的秘书申一甲同志吗?这才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火车不是推的,牛逼不是吹的,想不到你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乡巴佬也会有今天啊!申一甲在自己的脸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小伙儿好牛掰啊!市长秘书那可不是哪个孙子都能当的。
明天穿什么上班呢?申一甲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往里看着,一张热情洋溢的脸顿时暗淡下来。他又是一顿神折腾,可是无论他怎么翻箱倒柜,都是那一薄一厚两件过冬的羽绒服,那再没有别的外套啦!有几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西装和夹克,都是给她买买的。绒衣秋衣内衣倒是有一些,不过也没有大品牌的,多数都是他的地下商场买的,有的是他在逛早市的时候买的。
申一甲立刻清醒过来,沮丧地回到了卧室,他衣柜里的这些装备,也不像是当秘书穿的。他脱掉外套,钻进被窝,又回到现实中来。自己是不是得了秘书妄想症啊?这么大一张馅饼能砸到他的头上吗?真像姜玉慧说的,他不过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乡巴佬,能有这等好命吗?什么也不想了,赶紧睡觉!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乡下人的老习惯又来了,他不到五点就醒了,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窗外黑漆漆的,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去啊?给孙静打电话吧,时间太早,不给孙静打电话吧,他又怕自己再睡过了点儿,耽误了正事儿。
申一甲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起来了。东瞅瞅、西望望,摸摸这个、捅捅那个,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他好容易熬到了六点半,迫不急待地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小姨,怎么样?”申一甲问。
“一甲啊,你是真不把自己的事儿当个事儿啊,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孙婧责备道。
“啊?”申一甲愣了,他还纳闷呢,为什么孙婧昨天晚上没给他打电话呢,没想到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昨天太晚了,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休息。”
孙婧咯咯笑了,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依然是那样清脆动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怕耽误你休息。”孙婧说。
申一甲见孙静不跟他唠正事儿,却跟她扯闲篇,心里顿时没了底:这是怎么了?难道孙婧在于和那里碰壁了吗?
“是不是和于市长没联系上啊?”申一甲问。
“当然联系上了。”孙婧说,“于市长很痛快,立刻就答应下来了。我看这件事很有希望,这两天你一定要沉住气呀。”
“怎么样才能算沉住气啊?”申一甲问。
“这还不简单。”孙婧说,“你就是装的跟没事似的。装会吧?就像你要在督查办干一百年一样,和任何人都不要生矛盾,也不要因为工作上得罪任何人。”
“好好,我明白了,你要不提醒我,我说不准就露馅儿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惦记着早点到单位听听动静,没有跟姜玉慧打招呼,提前半小时就去了上班了。他到了市政府大楼才知道,想整点事事都很难,整个一层楼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都在办公室里猫着呢,根本就没什么事。
去看看封官生?申一甲只敢想不敢去,他昨天晚上刚去了他家里,今天再去的话,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去看看白雪松?申一甲就更不敢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啊,白雪松已经是副县长啦,现在去看他,别人看见还不觉得他在捧臭脚,搞不好有人会立刻联想到他留下的空位。
乖乖地在办公室里眯着吧。申一甲想,关键时刻决不能再凭空添乱了。
申一甲想清静,可是有人不想让它清静。方艳敲门进来,招呼都没打,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他面前的沙上。
“申主任,你看我今天穿的好看吗?”方艳问。
“好看好看。”申一甲心里很不耐烦,但是说出话来仍然很温柔。
“你说的是真话吗?”方艳问。
“当然是真话啦!”申一甲说着,从桌边拿起一份材料,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他想如果方艳知趣的话,应该马上走了。
“你说我好看吗?”方艳又问。
申一甲抬起头来看了方艳一眼,平心而论,方艳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点小味道呢。
“好看。”申一甲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搭理我?”方艳问。
申一甲有点不耐烦了,好看就得看你啊,这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根本扯不上啊?
“方艳,别闹了好不好?你再闹的话,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好了。”申一甲说。
“谁跟你闹了?人家在跟你说正事儿呢。”方艳说。
“好好,艳子,有什么正事,就赶紧说吧!”申一甲说。
“我想晚上去看电影,你陪我去呗!”方艳说。
“艳子,你找别人陪吧,我真不能陪你,我已经有对象了,要让她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我都解释不清楚。”申一甲说。
“真的?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方艳问。
申一甲苦笑着,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搞个对象还得向方艳汇报,她也忒不讲理了。
“申一甲,我知道你在逗我呢。”方艳说,“你说我哪儿不如你?你说你哪比我强?是论家庭啊,还是论条件,是论出身啊,还是论学历,我希望你认清形势,抓住机遇,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甸了!”
方艳的声音越来越大,申一甲听着就像吵架一样。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方艳这丫头哪来的底气呢?就是因为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不会吧?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可以引以自豪的东西了。
不行,不能任她这么闹下去,他又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就是以前和她单独吃过一次饭,没有什么可怕的,干脆走人,把她扔到这里。
申一甲转念一想,有点不妥,现在是时常时期,方艳又是他的部下,如果组织部真的对他进行考核,还得靠方艳说好话呢,如果连部下得哄不好,他还当什么市长秘书啊。不管怎么说,先把她稳下来,过了这几天再说。
“艳子,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申一甲说。
方艳不屑的脸忽然变得朗润起来,摆出一付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方艳说,“一甲,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我忽悠你干什么啊。”申一甲说,“在督查室就不用说了,就说咱们政府办吧,你说谁能比咱们哥们关系好?”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方艳说,“可是你有时候忽左忽右的。”
申一甲笑了,忽左忽右,自己哪有那么大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