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明正坐在办公桌前,见申一甲抱着书进来,忙起身凑了过来。
申一甲觉得很尴尬,这书是管主任送给他的,他怎么跟吉明说呢?他已经答应吉明,不再去争督查室主任的位置,现在他食言了,虽然不是他故意而为吧,毕竟说起来不那么仗义。
“申大主任。”吉明的称呼又变了。
“老兄,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折寿。”申一甲说,“这不,管主任借给我们的书,让我们有时间读一读。”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刚升任政府办副主任的白雪松走了进来,办公室里的人都愣住了。
白雪松白天从来没来过督查室,他现在是政府办副主任了,又兼着市长宫树仁的秘书,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
“一甲,宫市长叫你过去一趟。”白雪松在屋里巡视了一圈,转身走了。
虽然白雪松的出现很突然,但他的声音对于申一甲来说,就如同天籁一般美好动听。他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宫树仁了,宫市长在这时候见申一甲,如同在他饥渴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清泉,立刻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申一甲忙不迭跟了出去,却见白雪松已经快走到常务秘书室了。他健步如飞,匆匆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前,敲了敲敞开的门板。
白雪松正在举着电话,说着什么。
“那我去啦?”申一甲迈进了门里。
白雪松向申一甲点了点头,接着打他的电话,申一甲立刻转身就从门前闪开了。
他来到宫树仁的办公室门前,理了理头,轻轻敲了三下门。
“咔嚓。”门锁响了一下,申一甲深深地换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一甲啊,快来。”宫树仁举着话筒,看着申一甲,待他在面前的椅子上坐定,对着话筒继续说了下去,“和啊,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把人员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不能再死人啦,说什么也不能再死人啦。我这边救援专家已经出,现在正在调动救援力量,你们不要等我们,有什么力量就使什么力量。好了,用不了两个小时,我就会赶到立春县,我不希望再听到更坏的消息。”
申一甲立刻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宫市长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呢?
宫树仁马上放下电话,站起来收拾着桌面上东西,桌子上只剩下了几份材料。宫树仁拿起一份材料抖了抖,“一甲啊,今年的1号内参,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申一甲没想到宫市长会提起1号内参,他以为那份材料早被宫市长扔了,“写得不好,请领导批评。”
“写得好!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立春县的问题,这份材料我压下来一直没动,是顾忌立春县的班子团结。看来对待干部不能搞妇人之仁那一套,这不,立春又鼓包了。”宫树仁“啪”地把材料摔在桌子上。
申一甲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个2号和3号内参是下午送过来的,我已经看了。”宫树仁的口气立刻缓和下来,“我本来想找你聊一聊,现在看没有时间了。我十分钟后马上就要去立春县,现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引用的情况和数据是否属实?”
“绝对属实。”申一甲说,“全都是企业提供的第一手资料。”
“企业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也未必真实啊。”宫树仁笑了笑,“我在想,问题可能比你反映的还要严重。”
宫树仁的话大大出乎申一甲的意料,这个问题正是他在写材料时担心的,不想被宫树仁一语道破。
“既然是企业提供的,我就放心了。”宫树仁说,“一会儿,我领着雪松去立春,这三份材料我已经签批了,一会儿,你务必把这些材料给我送出去。”
“好,我马上去送。”申一甲说。
“这个三份内参,都给市委高书记送一份。”宫树仁把材料交给了申一甲。
“是,我记住了,保证送到。”申一甲说。
“你用什么办法送,我就不管了。”宫树仁又拿起一份材料,“另外,这个1号内参,送给市纪检委唐书记。2号和3号内参送给主管工业的庆瑞市长,杨重这份,我就直接给他了。”
“好,领导放心,我一定送到。”申一甲说。
白雪松敲门进来,匆匆来到宫树仁面前:“领导,救援专家和专业抢救队也出了,杨市长来电话,请示您是否可以出。”
宫树仁对申一甲说:“注意保密啊。”
“知道了,领导。”申一甲跟着宫树仁出了门,看着他和白雪松在走廊里消失了。
申一甲把内参材料送到了三位领导的秘书手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他出了市委大门,拨通了孙婧的电话,想问问立春县矿难的情况,再就是想告诉她,关于立春县的那份内参,宫市长已经签批了。
“申主任,今天怎么闲了?”孙婧的声音很平静,手机里也没有其它声音。
申一甲听到孙婧的声音,心里踏实了许多,看来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好像矿难的生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春县到底怎么了,于书记到任时间不长啊,怎么总出事啊?”申一甲问。
“一甲,你怎么只看春县的阴暗面,就没看到我们阳光的那一面。”孙婧说,“春县大小煤矿二十多个,出事的不就是这一个吗?再说了,春县煤矿的问题,我们早已经现,我已经让你写成内参报给市里了,也不知道是领导不想动啊,还是不敢动,到现在问题也没有解决。”
“那个内参宫市长今天批了,我刚才已经送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还有市纪检委唐书记。”申一甲忽然现今天宫市长找他,就是因为立春县的矿难,让他想起了那份内参。
“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虽然晚了那么一点点。”孙婧说:“你不知道,我们娄县长与市委书记高崇高以前是省委党校的同学,宫树仁是市长,对待娄世贵的问题当然要慎重。他能把这个问题交上去,还真需要点魄力。”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这回我全明白了。”申一甲说。
“早说?早说我也得知道啊。”孙婧说,“娄世贵要不是市委书记的同学,早就下台了。”
“那完了,娄世贵的问题,恐怕还是解决不了。”申一甲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孙婧说。
申一甲想到孙婧好几个礼拜没回蓝市了,再过两天又是周末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
“这个周末,你能回来吗?”申一甲问。
“本来这周没什么事,周末想回家看看孩子呢,这下又回不去了。”孙婧叹息道。
申一甲与孙婧又聊了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按理说,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管主任已经明确告诉申一甲,督查室主任的担子交给他了,他执笔的三篇材料连续以内参形成呈报给市长宫树仁,都得到了市长的签批,现在又报送市委书记,要是在往常,他可能会兴奋得跳起来,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申一甲本以为,今天见到宫市长,可能会给他做个推拿什么的,还可以多聊几句,没想到偏偏赶上立春县矿难,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宫市长就走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很安慰,三篇内参都有着落了,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申一甲掐指算了算,自己来政府办有好几个月了,连于纯虹去省里学习也快一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道于纯虹现在怎么样了。
他给于纯虹打过几次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于纯虹总说学习太紧张,他就不想再打扰她了。于纯虹的学习应该快结束了,他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申一甲翻出于纯虹的手机号,拨了出去,电话里的声音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没错,就是于纯虹的手机号码,怎么会停机呢?她要是在省城学习,就算不给他打电话,也应该和家里通通话啊,根本不应该停机啊。
申一甲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也许是碰巧于纯虹的话费用完了,又没有时间去交费,所以手机才会停机,可能明天就会通了。
申一甲打开推拿店的侧门,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前一段时间,他下去督查,晚上很少回来吃饭,娟子对他的晚归已经有点适应了。他灯也没有开,合衣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于纯虹走后,申一甲给她打的几次电话都是在晚上,每次打电话时,于纯虹都说课程紧、学习忙,没说几句就挂了。据于纯虹透露,她们在省行政学院培训,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实习,讨论,每天都搞得很疲惫。
申一甲听到了走廊里娟子的脚步声,外门响起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他大气也不敢出,不是不愿意见娟子,而是禁不住她的温软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