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装好了药,一路急奔,回到政府大楼,来到了常务秘书室。
“药买来了。”申一甲把装药的塑料兜递给了白雪松。
“对,就是这种药。”白雪松从兜里取出一盒,看了看,神秘地笑了笑,“赶紧回家吧,明天市里开会,市长今天要修改讲话稿,估计得熬到半夜。”
“那我回去了,大秘悠着点,别累坏了。”申一甲说。
“我不累,我不累谁累啊,你来?”白雪松从后面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理直气壮地把药给白雪松送去,回到办公室又有一点后悔了。他不是怕宫市长现药被装错了盒,而是担心如果市长问起来,白雪松有可能做蜡,要是宫市长就习惯吃那个胃舒,而不认胃肠宁,事情还是有一点麻烦。
第二天白天一天无事,常务会议室的门虽然经常开着,白雪松并没有出来找申一甲算账,这让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晚上七点钟,申一甲收拾好办公桌,正准备回推拿店,白雪松推门进来。申一甲一愣神,这下完了,白雪松肯定是找他算账来了。
白雪松双手抄兜,在申一甲的办公桌前站了站,回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申一甲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昨天没有生什么意外。
“小申啊,你今天还得给我跑趟腿。”白雪松说。
“白秘尽管吩咐,要我做什么?”申一甲说。
“宫市长一天没怎么吃饭。”白雪松说,“你去一趟解放路的老馄饨铺,买一碗大碗的大馅馄饨回来。”
“市长吃馄饨行吗?”申一甲的意思,是宫市长昨天还吃胃药呢,今天就是肉馅馄饨,怕对肠胃产生刺激,昨天的药就白吃了。
“你以为市长天天吃山珍海味啊?”白雪松说:“你再去一趟东四条路的名家饺子馆,来两盘鲜虾韭菜馅的饺子,别忘了开收据。”
申一甲穿上外套,接过白雪松递过来的百元现金,转身就往外走。
白雪松又嘱咐了一句:“大馅馄饨一定要老馄饨铺的。”
申一甲听明白了,宫市长要吃老馄饨铺的大馅馄饨,白秘要吃名家饺子馆的鲜虾韭菜馅的饺子,白秘书不想跑腿,又来抓他当差了。
申一甲在政府大楼门前叫了一辆出租车,先来到名家饺子馆。这家饺子馆在蓝河小有名气,喜欢吃饺子的市民都愿意到这里来,点两盘饺子,要两个小菜,来一瓶啤酒,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小酌。
“鲜虾韭菜的没了。”女服务员说,“有韭菜鸡蛋的。”
申一甲一听,头立刻大了,白雪松虽然是市长秘书,看上去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天晚上要是给他买回两盘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他还不给扔了啊。
“还有什么馅的?”申一甲问。
“还有白菜木耳,猪肉香菇,猪肉芹菜。”服务员说话速度飞快。
申一甲连忙摆手打断了她:“海鲜的都没有了?”
“虾米西葫芦。”服务员,“就这个还沾点海味。”
申一甲一听,真没辙了:“这样,我要韭菜鸡蛋里的韭菜,虾米西葫芦里的虾米,来两盘虾米韭菜馅的。”
“没有这个馅。”服务员看了申一甲一眼。
“我就要这个馅,你们灵活一点嘛。”申一甲说。
服务员向后厨房看了一眼,大声喊着:“虾米韭菜两盘。”
厨房没有回音。
申一甲点了点头:“就这个了。”
为了节省时间,申一甲让后厨房包着饺子,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解放路的老馄饨铺。白雪松吃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宫市长的饮食不能怠慢。
“来一碗大馅馄饨,打包。”申一甲说。
“大馅馄饨了卖没了,只有素馅馄饨。”服务员说。
“我就要一碗,你卖给我一碗就行。”申一甲伸出一食指。
“我们店的馄饨馅走定量,一大盆馅,卖完算,多了怕剩,就不新鲜了。”服务员说,“来碗素馅的吧,大小一样,就是没肉。”
申一甲一听懵了,人要不走字,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两天晚上是怎么了,他好容易有机会帮着白雪松跑跑腿,买什么没什么。
“素馅馄饨都是什么馅的?”申一甲问。
“要什么有什么。”服务员说。
“好大的口气。”申一甲撇着嘴。
“我推荐你鸡汁香菇馅,还有三鲜馅的。”服务员说,这两个是销量最好的。
“三鲜的不要,你给我来一碗鸡汁香菇的。”申一甲说。
“这就对了,天天吃大馅馄饨,你不嫌油腻啊。”服务员说,“来碗素馅刷刷肠子。”
其实申一甲要香菇馅的馄饨,也是这个意思,像宫市长这种情况,肠胃有毛病,不能再吃荤的了,那种三鲜馅就更不能动了。
申一甲把馄饨打包,又去名家饺子馆取上了已经出锅的饺子,回到了市政府大楼。
“这个包是饺子,这个包是馄饨。”申一甲说。
“你怎么这么慢,领导都等不及了。”白雪松放下饺子,拎着馄饨就往外走。
申一甲本来想跟白雪松解释一下,鲜虾饺子没有了,大馅馄饨也卖没了。看白雪松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再对他说什么。
“你还不快走。”白雪松走到门口,回头瞥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乖乖地出了门,白雪松轻轻地把门带上了,直奔宫市长的办公室而去。他看着白雪松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蹑手蹑脚地回到办公室,锁上了房门。
他平时不锁房门,这次是怕白雪松找他来算账。今天不像昨天,昨天宫市长吃了什么药,白雪松有可能不知道,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他的桌子上摆着虾米韭菜馅的饺子呢,如果白秘现自己吃的饺子不是鲜虾馅的,肯定饶不了他。
一个小时以后,门外果真响起了敲门声。
申一甲立刻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只知道锁门,却忘了关灯呢。刚才回去就好了,白雪松就找不到他了。
他心惊胆战地打开门,见白雪松瞪着眼睛站在门口。
“白秘,快请进。”申一甲拉了白雪松一把,让等他进来再向他解释。
白雪松一甩胳膊,把申一甲推到一边,背着手进了门。
“咣当。”门被白雪松用脚关上了。
申一甲颤颤巍巍地往后退着,真怕白雪松上来收拾他,他倒是不是搬不倒白秘,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动白秘一个手指头。
“白秘,快请坐,快请坐。”申一甲指着自己的座位。
“坐个屁啊。”白雪松指着申一甲,“你没吃过鲜虾水饺啊?”
“没,没吃过啊。”申一甲说,“我确实没有吃过鲜虾水饺,不知道鲜虾水饺什么味道。小时候在乡下,最好吃的水饺是牛肉水饺,只有村里杀了牛,或者过年的时候,家里才能包上一顿牛肉馅水饺,所以我到现在仍然认为,牛肉水馅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编,接着编。”白雪松对申一甲的回答也深感意外。
“白秘,我真没吃过鲜虾馅的水饺。”申一甲脑袋一转,“给白秘买的鲜虾馅饺子,我可一个没动,服务员都告诉我了,一盘二十个,两盘四十个,不信你可以查查。”
白雪松挠了拭头皮,咬了咬嘴唇,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可真够山炮的。”
“确实确实,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申一甲开始信口开河了,“我上大学以前,根本不知道虾是什么东西,长得什么样。”
申一甲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白秘书肯定埋怨他买了虾米韭菜馅的饺子,这是跟他算账来了,他必须把自己打扮得苦逼一点。我就是把虾米当鲜虾了,你又能把我怎么着,不知者不为怪嘛。
“我那儿还剩了一盘,一会儿你端来吃吧。”白雪松“嘿”地笑了。
“我吃不了鲜虾,皮肤过敏。”申一甲立刻找到了恰当的托词。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把那盘虾米韭菜馅的饺子当鲜虾饺子吃了,白雪松会耻笑他一辈子。
“你拿他妈拿虾皮韭菜来糊弄我,这次便宜你了。”白雪松伸出拳头,对着申一甲的前胸就是一拳,“下次你要再给我擅自做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秘放心,我真的不知道,那饺子是虾皮韭菜的。”申一甲说,“我真不知道。”
白雪松没有对申一甲大雷霆,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天他虽然让申一甲替他跑腿,到头来宫市长不仅没有埋怨他,好像还对他非常满意。
昨天晚上白雪松把装在胃舒药盒里的胃肠宁,递给了市长宫树仁,然后就去兑了一杯温水,又把杯子递到宫树仁的手里。
“雪松啊。”宫树仁说。
“市长,我在。”白雪松忙应着。
“这药是你买的吗?”宫树仁问。
“啊……不是,我让申一甲去买的。”白雪松可不敢对宫市长撒谎,领导的眼里什么时候揉过沙子啊,“昨天我帮您找材料,怕耽误你用,就让申一甲跑了一趟腿,呵,反正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