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给郝桂丽说情,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见到申一甲时的兴奋,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婧让保安放申一甲进来,自己则躲到了保安室外的拐弯处。郝桂丽竟然是申一甲的亲戚,她怎么从来没听申一甲说过。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申一甲亲近了,申一甲还是那么结实健壮,从里到外散着一股诱人的雄性气息。
“郝桂丽是你家亲戚?你怎么不早说啊?”孙婧领着申一甲拐过房头,避开了校门外的那些上访家长的视线。她已经和肖校长打过招呼了,对郝桂丽的处理意见,一会儿就要开班子会,专门研究。
“现在说也不晚吧?”申一甲问。
“郝桂丽是你家什么亲戚?”孙婧心想,既然郝桂丽是申一甲的亲属,事情就有点难办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怎么也得给这小子一个面子啊。不说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他现在可是市长的钦点红人啊。
“这个亲戚我也不熟,是我母亲从乡下打电话告诉我的。”申一甲解释,郝桂丽是他母亲的堂兄妹,关系还不算远。
郝桂丽听说堂姐的儿子在蓝河市政府工作,就打电话给堂姐,让她的儿子帮忙说说情。申一甲接到母亲电话后,本来想给孙婧打电话,后来一想还是见面说为好,就在单位借了一台车,跑到春县来了。
孙婧面临一道难题,现在不处理郝桂丽显然不可能了,甚至处理轻了谢婷婷的家长都不会答应。面对笑嘻嘻的申一甲,她已经没有心情接待门口的这群上访家长,便让副校长代表她,向刚放进来的学生家长了解情况,然后立即向她汇报。
“中午在这儿吃饭吧。”孙婧说。申一甲来的机会不多,她不想让申一甲觉得她太冷淡。
“这……这方便吗?”申一甲说,“我本来想看看你就回去。”
“我就是再不方便,也得陪你吃顿饭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孙婧说的是真话,她才认识一甲多长时间啊,他这么快就调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在市长的身边工作,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真不行,县政府中午已经有安排了。”申一甲说。
“你总得在我这里吃顿饭吧?那晚上吧。”孙婧说。
孙婧想把申一甲留下来,在春县住一宿。她到春县当副书记以后,她还没有在春县像样地接待过申一甲,要是在以前也就算了,可他现在的身份变了,即使她不接待,县政府也会接待。更何况,她很想和申一甲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倒不是想干什么,这段时间她的心理压力陡增,有这样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她心里会踏实很多。
“我本来准备下午回去的。”申一甲说,“见到了你,我心里就踏实了。”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说踏实是指什么,是见到她踏实了,还是觉得她能帮他摆平郝桂丽的事,心里踏实了,这小子怎么变了,有点机关衙门作派呢。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看来你都不想见我啊。”孙婧开始卖乖了,申一甲见到她就想走,而且不想在春县留下过夜,怎么看都是一付公事公办的面孔。
申一甲被孙婧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不好就这么就走了,况且郝桂丽的事到底怎么样,孙婧只说不好办,却没说到底办不办,怎么办。
申一甲向四周看了看,见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就用胳膊在孙婧的身上撞了一下,脸扭向一侧。申一甲的动作很隐蔽,也很准确,孙婧想笑不敢笑,欲怒不敢怒。
“这里可是学校,小心我让保安把你逮起来。”她没有任何肢体动作,装做什么事也没生,只是淡淡地一笑,流露出一种亲昵的神色。
“郝桂丽的事,到底严重不严重?”申一甲问。
“别提了。”孙婧轻叹一口气,“郝桂丽很难躲过这一难,学校正准备上报县委开除公职。”
“这么严重?”申一甲显然有些吃惊。
“你要有点思想准备,郝桂丽的问题,可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孙婧说:“一会儿学校就要开会研究这件事。”
“帮帮忙,孙书记。”申一甲苦着脸,“要不我不好向家里交代啊!”
申一甲显然想要孙婧一个态度,可孙婧却偏偏一直不吐口。他听说孙婧一会儿还要开会,便决定在春县留下来,下午或晚上再和孙婧见一面,还能探听点消息。申一甲和孙婧聊了几句,就从原路出了离开学校,孙婧则进了收室,接待那里的上访家长代表。
申一甲对孙婧撒了一个谎。
郝桂丽根本不是他的亲属,而是于纯红的亲属。
于纯虹原来是钟铭的双金汽车贸易公司的销售经理,被无缘无故地辞退后,她参加了望月楼宾馆客房部管理人员招聘,当上了客房部楼层主管。
申一甲的关系还在接待办,人早已经到政府办上班了。这段时间他的心里一直比较郁闷,现实与他的想像根本不一样,甚至让他大失所望。
申一甲从接待办调到政府办,应该算是他两年实现了机关生涯的三级跳。第一跳,从推拿店调进接待办当上了保健师,档案由人才市场拿到了接待办。第二跳,由工勤编转为行政编,当上了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第三跳,从接待办办公室调到市政府办公室之前,由副科长实职提升为正科级实职。
这个正科级,其实并不是政府办给的,而是市委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秘书亲口答应的。
这也是申一甲多了一个心眼。
方东明答应申一甲去政府办以后,申一甲总觉得心里没底,虽然接待办和团市委都答应给他提半格,可是毕竟都是空头支票啊,要把这件事落到纸上,最好在去政府办之前提到正科级。过了一天,他就去了方东明的办公室。
“秘书长,我临走前还有一个心愿,您就帮我一把呗。”申一甲说。
方东明笑了:“一甲啊,你还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帮助啊?你马上就是市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了,你跟宫市长张张嘴,那比我方东明好使啊。”
申一甲说:“秘书长,你既然都给我提了副科长,您就帮人帮到底,让我带着正科级走呗。”
方东明伸手点着申一甲:“你这小子,真是个官迷啊。”
申一甲说:“秘书长,我父母不在身边,您这么厚待我,就相当于我的再生父母,要是我心里有想法,不跟您说,跟谁说啊。”
“你说的这个事吧,说简单就简单,说难就难啊。”方东明说。
申一甲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副科级才多长时间啊,现在又想让方东明给他带上正科级走,并不符合干部任用规定。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带着正科级走,到了政府办就得从副科长干起,起点完全不一样了。政府办那个地方,关系网那么密,什么年头才能熬到正科啊。
方东明既没有答应申一甲,也没有拒绝他,说话带有一种模棱两可的味道,申一甲的心又悬起来了。
“秘书长,那你就施展点法术,来个简单的呗。”申一甲说。
“你小子,你是不是以为现在的科长,都是从大道上捡来的?”方东明说。
“我要是捡的话,那也得您舍得扔啊。”申一甲随即收敛了笑容,“那我不去政府办了,还是跟着您当办公室主任吧,不仅能当上科长,而且心情舒畅。”
“你可别反悔。”方东明连连摆手,“我都答应疯子了,你反悔就是我反悔,我可不能言而无信,被市长抓住小辫子。”
“我知道,秘书长不会不管我。”申一甲说,“不行您就让我当几天办公室主任呗,以后回忆起来,也有吹的。”
自从方东明答应申一甲去政府办以后,申一甲在他面前的心态就不一样了。以前,他见到秘书长,是心思缜密,谨小慎微,不苟言笑。现在则不同了,他在方东明的面前很放得开,说话也不再那样思前想后了。
“你这可是跑官要官啊。”方东明说,“这事我一个人定不了,你等我下午召集班子开个会吧,给你个正科,就按特殊人才上报。”
申一甲之所以敢来找方东明,是因为他来之前已经算计好了,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方东明会成全他。这是因为,在秘书长的眼里,他已经是接待办办公室的人选,到了政府办,怎么也不应该低于这个职务,既然他到政府办也能提个科长,方东明为什么不能送他个顺水人情呢。
申一甲第二天就接到通知,他已经被任命为接待办办公室主任。他大概是接待办任职时间最短的办公室主任了,因为他只在接待办主任的位置上呆了一个星期,就到政府办上班了。
申一甲心得志满地到政府办报到,才现事情和设想的完全不同。
他到政府办报到这天,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有事出门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赶回来。把申一甲从会议室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他马上去政府办督查室报到,职务是正科级督查室副主任。闹了半天,他这个正科实职到了政府办,变成了正科级副科实职。虽然也是正科级,但完全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