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雪再次飘飘洒洒的扬起,和着哀怨无比的楚歌,让人闻之肝肠寸断。孟昊天的心里也唏嘘不已,人生呀,谁能知道你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孟昊天怔怔的瞧着窗外飞雪,都不知道楚歌是啥时候停歇的,他只瞧见一只纯白色波斯猫趴在窗台上,双眸幽怨,“喵”的一声便窜跳过来。
孟昊天一惊,扭头一望,才现林花魁已经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怀里正抱着那只窜跳过来的纯白色波斯猫。
林花魁右手抱着纯白色波斯猫,左手轻轻抚着它的皮毛,道:“它叫白娘子,殿下游历后它就成了我唯一的伴,匆匆四年逝去了,它却总长不大,或许是因为它没有找到最好的归宿吧。”
孟昊天道:“能躺在你怀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换作是我死也愿意呢。”
林花魁悠悠道:“殿下就是爱哄人,奴家让你拱在怀里你还不乐意呢。这白娘子也是可怜,孤苦伶仃的没个人疼。”
孟昊天道:“这不是有你疼着吗?”
林花魁的身体颤了一下,眸子里滚落两滴泪珠,道:“可是谁疼我呢?”
孟昊天轻轻伸手拢着林花魁,道:“让我疼你不好吗?”
林花魁缓缓走到窗前,道:“晚了,这一切都晚了的。我的命是天注定的,就像白娘子一样,可是这个傻瓜,我昨天放它走了的,焉知它又回来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孟昊天道:“既然舍得放它离去,还惦念着它做什么呢?它会有它的生活,断不会死吧?”
林花魁幽怨的瞧了孟昊天一眼,道:“我誓了,若在我离开之前再看到它,我就会与它相依为命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舍它而去了。”
孟昊天道:“哪你怎么又舍得我呢?”
林花魁悠悠叹了叹气,眸子里多了一份坚定,俄尔道:“或许这真是命吧,在奴家离开前想为殿下再舞一剑,殿下可还会逃跑?”
孟昊天眸子里寒光闪了一下,道:“林花魁的剑舞得自楚地公孙氏真传,自然要看,绝不逃跑了,公孙氏的剑舞可是名满天下呢。”
林花魁凝眸注视着孟昊天,道:“你不后悔?”
孟昊天道:“死也不后悔。”
林花魁慢慢阖起眸子,俄尔睁开,道:“世上没有后悔药,这可是你说的。”
林月薇的剑舞既然是得自公孙氏的真传,自然是令人期待的。杜甫老头曾经就为公孙氏那一剑的风情作了赋: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林花魁把白娘子置于窗台上,便舞起了剑来。上次舞剑是由琴姬弹奏,弹的是《凉州词》,曲调时而婉转哀怨有道不尽的离愁,时而金戈铁马弥漫着浓浓杀气,世子殿下正是被这浓浓杀气惊走的。
凉州是华夏重镇,曾经的三大经济中心之一,随着华阳帝国崛起,定都建康,江南经济得到极大展,凉州的经济地位逐渐下降,但因地处边关,其军事上的地位却显著上升。凉州如今为孟魔头管辖,是西北六州之一,华阳帝国的军事重镇,孟魔头的义子,排行第二的“撼山虎”孤独云,正二品车骑将军,就亲自镇守在凉州,兼凉州总督和边防统帅两职,手握孟家十万精锐铁骑虎符,是闻名天下的“战神”。
如今舞剑,林花魁竟然以楚歌形式清唱,唱的是《悼亡妻》。《悼亡妻》是原稷下学宫的大家林如渊所作,此词揉合了杜甫老头及花蕊夫人的诗词,别具一格,字字悲怆愤慨,被评点为当世“哀诗”榜:
“楚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先帝侍女三千众,公孙第一把名扬。纪南城上竖降旗,惟有佳人立城墙。二十万卒齐解甲,叹非男儿举国殇!”
此诗前段侧重描写妻子公孙氏的英姿勃,剑术超群,在后半部分,深得花蕊夫人《述亡国诗》之精髓,痛陈荆楚儿郎的不作为,只有自己的妻子站在楚都纪南城上与国共存亡,深深表达了作者对妻子公孙氏的思念和对亡国的悲叹,鞭挞贪生怕死的楚地男儿非男人无骨气,令天下文人墨客唏嘘不已。《悼亡妻》今日被林花魁赋上楚歌曲调清唱,更是意味超然,让人听得肝肠寸断,令那一剑的风情得到了升华。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悼亡妻》一诗是在荆楚王国被孟魔头帅兵灭了之后从稷下学宫流出的,稷下学宫教授闻名天下的大家林如渊也在诗词流出后自杀殉妻了。孟魔头听闻后,道了一声:“荆楚自有好男儿,林如渊便是顶天立地的荆楚男儿。”老皇帝听到孟魔头的评价后,便下诏对林如渊进行厚葬。天下文墨客感慨,这魔头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窗外的雪依旧飘着,风卷雪花偶尔从窗子里窜到厅里,被舞剑的林花魁一剑便化了去,那些纷纷扰扰扰着剑舞的雪花却视死如归般纷纷窜入,却改变不了被一剑化去的命运。
孟昊天突然觉得有点冷,但却不知是雪的缘故还是剑气的缘故,那凛冽的气息是越来越浓烈了,甚至是刺骨的冰凉。
“荆楚儿女多志气,且看娇娃斩魔王。”
这是突然多出的两句,让孟昊天感到一愣,待他清醒过来时,林花魁的剑已然刺到他的眼前,近在咫尺,长剑挟带一股肃杀之气急速而来,直取他的头颅。
这才是那一剑的风情?
孟昊天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要被吓傻了,怒吼道:“你真要杀我?”
这一声怒吼,让林花魁手上的剑轻轻的颤了一下,林花魁眼睛轻阖,不敢直视。我问过你的,你说死也愿意。你自己也说过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本来我都决定要回荆州凤凰山去为娘亲守墓的,我说青灯伴佛并没骗你,娘亲就是我心中的佛。
可是,你今天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一定要看我舞剑?虽然你爹令我成了亡国奴,但我并不想杀你,我曾默默祈祷过,如果你今天不来不看我舞剑,我就再也不杀你了。你为什么要来呀?为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那么的怕看我舞剑,今天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林花魁轻阖的眼中,竟然滚落了一串泪珠,异常晶莹。
剑气凛冽,孟昊天已经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他开始真有些后悔了,自己可能要赌输了。五年前,当林花魁道出要一个氏妾名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爱上了她,所以才不受控制的让她赢了棋,自己的女人让她一盘又如何?
四年前游历前,他感觉到了林花魁的杀机,所以逃了,但他不相信她真会杀死自己,因为他感觉到,她也是爱自己的。
十二岁的林月薇刚进入西京城倚红阁,胡来也就送来了她的资料。“林月薇,女,现年十二岁,父亲林如渊,为稷下学宫教授闻名天下的大家,不懂武功,写出《悼亡妻》后不久自杀殉妻,母亲公孙氏,唐公孙氏后人,楚王侍剑,当世剑舞第一人,武功二品,楚王降下王旗举国投降后,独自一个奋战到最后一刻,最终战死,被楚王葬于荆州纪南城旁的凤凰山上。”
“林月薇入西京城,目的不明,但刺杀的可能性极高,预防等级为顶级。此女剑术已得其母亲公孙氏真传,剑舞天下第一,武功六品,最佳策略是远离。”
胡胖子和孟魔头本不允世子殿下接触林月薇,但出入勾栏的世子殿下却不想放过倚红阁,毕竟它是闻名已久的西京城第一花楼,长居花楼第一近百年。虽然妙香楼最近被棒为第一,却没有人敢小看倚红阁的底蕴。最重要的是,临湫阁西厢院有个赤灵,世子殿下决定把林月薇当作第二个赤灵,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两个女人溶化,还与孟魔头打了赌。
无奈的孟魔头惟有加强对世子殿下的保护,任由其纨绔下去,接触林月薇。至于最终他们会展成什么关系,孟魔头从不担心,做为世子,孟昊天多个女人少个女人都不是事,偌大的西北王府养得起,况且此女的出身不俗,虽不如赤灵,却也够资格进入王府。
世子殿下游历前的那次剑舞,林月薇已经露出杀意,孟魔头准备灭了她却被孟昊天制止上,他认为自己游历回来后便能够收服这个女孩。
此次到倚红阁不带近卫在身边,他就是赌一赌林月薇的杀心究竟有多重。赤灵虽然顽冥,仇恨不灭,却实实在在被压制住了,就算有很好的机会都不会轻易下杀心,难道林月薇的仇恨更甚于赤灵?严格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大仇恨,不就是她的母亲被孟家铁骑杀死了吗?荆楚都举国投降了,她母亲独自一人在与孟家铁骑抗争撕杀,不灭了她难道还让她继续砍人不成?任何战争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孟昊天于是选择了赌,他想赌一赌那一剑的风情究竟是什么,是毫不犹豫刺杀他的凛冽杀气吗?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完全没有退路了,武功已然晋升到五品的林月薇,她出的剑,完全没有武功的世子殿下是难以躲闪的。孟昊天阖起双眸暗叹,真的值吗?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