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和余鸿来到城中心处。
于是他们看到被绑在祭坛上的一众凌云渡弟子。
叶孤城抬头看着众人微微出神，继而听到不远处来自于一个小和尚的嘟囔，“无聊啊无聊！”
无聊两个字被说出口，还带着特定的节奏。
叶孤城心底微怔，闻声看过去，果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和尚苦山。
他瞟了一眼站在苦山身后的两名化神，见二人对苦山并无敌意，心底生疑，同时又不禁想起落羽。
小和尚嘴里低低嘟囔，“如今落羽不在，叶师兄下落不明，身后又莫名其妙地跟了两个累赘。”
他接连翻了几个白眼，性格和当年相比一般无二，没有丝毫改变。
叶孤城和苦山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年前往妖兽之地时也一直受苦山跟随，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心里也微微安定。
一旁余鸿察觉到叶孤城的异样，“老大，怎么了？”
叶孤城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遇到了故人。”
余鸿闻言，惊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和尚，道：“若我猜得不错，那一位是圣地之一禅音寺的新晋佛子，传闻他目光澄澈，天生佛性，被禅音寺的大能者一眼便相中，就此带回禅音寺。难道他和老大是旧识？”
叶孤城这才恍然，难怪苦山身后会有两名化神巅峰跟随。
他微微点头，“他与我同样来自世外。”
余鸿正要开口，神情微变，看向不远处的祭坛。
祭坛上方，忽然间响起道道锣鼓之声，“梆！梆！梆！”
一旁苦山叹了一口气，“又要开始了。”
显然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出现。
苦山手持佛珠，低低地念诵经文，正是佛家往生咒。
咔嚓！
一道闪电由九天垂落，一瞬间映亮雪落城所有人的面庞和眸光，正飞溅在祭坛上。
“啊！”
惨叫四起，鲜血飞溢，汩汩而落！
“啊！”
祭坛上的凌云渡弟子，就在这一道闪电之下死去数人，另有十数人鲜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紧接着又一次被鲜血掩盖。
惨叫声一瞬间覆盖半座雪落城，声声可闻。
一人忽然凄厉大吼，“叶孤城犯的罪！为何要让我等来偿还！”
仿佛一桶油中溅入了火星，顿时凄厉嘶吼和怒骂声充斥。
“叶孤城！你时至今日不敢出现！你这个背信弃义，当年就曾抛弃师傅独自逃生的无耻之徒！”
“叶孤城！你不得好死！”
天空中，又一道闪电劈下！
地面的阵法与天空闪电交相辉映，仿佛将祭坛上众人的惨状照得无比清晰。
祭坛上众人对叶孤城的咒骂还未停歇，甚至盖过闷雷，传遍雪落城，仿佛要穿透九幽。
他们死前的怨念，全部归于叶孤城，生生世世，永不停歇。
雪落城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美得正像仙境，雪落城中的血，将整座祭坛染红，流入祭坛刻出的符文，符文一道道流动，似乎‘活’了过来。
叶孤城看着祭坛上众人歇斯底里的狰狞和痛咒，面色有些苍白。
余鸿察觉到了叶孤城异样，却没有开口，心底微叹，“无极海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闪电终于停歇，祭坛上还残留着精神萎靡的数百人，而那些死去的尸体，很快被祭坛上亮起的符文处理，一具又一具悄无声息地化作灰飞。
雪落城一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一人的声音这时从城中传出，在整座雪落城响彻，“速速封锁雪落城！叶孤城如今就在城中！”
一道道掠空声几乎同时响起，从雪落城的四面八方，数不尽的化神身影浮向空中！
余鸿顿时大惊！
在他身边，叶孤城转瞬消失，留下一句传音，“余鸿，你便留在此地，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够了！”
雪落城城外，有一条条光华围绕流转，一道道星芒闪烁，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网。
城中一间客栈，一个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女子从客栈中走出，微微抬头，望着在城池上方不断飞行浮空一掠而过的身影，“他果然来了。”
女子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快乐，“我早就说过，他一定会到。”
落羽闻言，沉默一阵，然后开口，“其实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到。”
卿芷安微侧过脸，轻轻一笑，“我知道啊，坚白，你一直对我很好。”
落羽不再说话，他低头看着胸口，那里是已经碎裂的心脏。他微微皱眉，一个人的心脏已经碎裂，居然还能继续活着，这是他以前从未听闻的一件事。
当日面对两名化神，他以为是十死无生，没想到最后能够继续活着，并真的把卿芷安带到雪落城。
他的心脏在当日已经被化神期一掌拍碎，以灵识内视，瞧着就像被筷子搅拌过的豆腐奶，碎裂得和浆汁一般无二。
他从未将自己的情形和卿芷安说过，也不知自己的情形还能再坚持几日。无论如何，将卿芷安带到雪落城，便已经足够。
这几日，他时时想起当初看到卿芷安的第一眼，就像风里飘摇的蒲公英，柔糯地，轻轻地在眼前飘荡。
当年的一道清丽绝伦，骄傲孤独的婀娜影子。
“坚白，怎么了？”卿芷安问道。
她的呼吸和落羽的耳边近在咫尺，一股温热的气息就落在他的耳垂上。
落羽摇了摇头，“没事。”
叶孤城以土遁术在城中穿行。
他能察觉到城中掠过的一道道强大气息，都是化神巅峰以上的人物，他们的气势冲天，沉沉落在城中。
不知道为什么，叶孤城的心有些慌乱。
三大圣地，还有无极海，几乎所有的化神巅峰都落在了城里，他们有的已经活了数千年，只是在渡劫前的关隘上不得寸进，在这数千年里，积攒了不知多少手段。
叶孤城的心底毫无把握。
“我连卿芷安如今是否真的落在他们手中都不知道，本想先在城中蛰伏几日静观其变，却被直接现踪迹。”
“如今城中有天罗地网，我继续躲藏，也只是权宜之计。”
“既然如此，我便出去会一会他们！”
雪落城城南。
一道身影冲天而起，速度极快，犹如疾风迅雷；双翅延伸，金芒万丈，仿佛金翅大鹏重生；眸光道道，穿行万里，气冲斗牛，灿若星辰。
“叶孤城在此！”
一声大喝，响彻云霄。
“叶孤城在此！”
“叶孤城在此！”
音浪与潮水相仿，就在城中一波波传向远处，落向遥远渺渺之地。
雪落城的阵法，一时再起，地面的符文仿佛小小的蝌蚪在蜿蜒游动。
雪落城之上，无数的晶莹雪花被一片片震散，化作尘埃一般地小小颗粒随风散去，印在城墙和远方的树枝上，犹如晨霜。
百里巨城，一时寂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远方，看着城南之上那道渺小的，却炙热耀眼的身影。
他是叶孤城。
“叶孤城！”
叶孤城踏空而行，站在雪落城之上，“无极海！叶孤城如今已经赴约，我凌云渡上一众弟子何在？”
他不愿开口说卿芷安三个字，只说凌云渡上一众弟子。
城内一座小小的竹屋内，白玉京殿主走出竹屋，微微抬头，“叶孤城。”
他的脸上，有欣慰之色，有惋惜赞叹之意，也透露出果决狠厉之决心。
城内，伏在落羽背上的卿芷安兴奋地开口，“落羽，快带我去见他，只要见到他，以他的本事，一定能带我们离开雪落城。”
落羽久久没有开口，他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几名化神。
他提起手中长剑，“阳关，落羽。”
这一次，卿芷安的耳边没有变得安静，于是将这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