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白并不明白自家老祖如此失态的原因,但是瞧着满厅婴变和化神的长老面色都十分异常,心知叶孤城的身份果然非凡。
他从地上爬起来,赔着笑卖了个乖,又让手下两个人把他们在叶孤城的宅院外亲眼看到的情形说了一声。
谷家老祖面色变幻,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你们二人确定那是谷家的人?”
两名手下点头道:“确定,当时那几人在院中怒声呵斥与羞辱谷凝时曾亲口提起他们是谷家的人。”
谷家老祖微微颔。
过了半晌,他看了看竹白道:“孙儿,你和叶孤城现如今的关系如何?”
竹白转了转眼珠子,道:“我唤他做大哥,他从未出声反驳。”
竹家老祖点了点头,随即沉默不语。
堂下一人这时站了起来,躬身道:“老祖,那叶孤城终究只是一个外族人,竹白和他交好,恐怕非福是祸吧。”
竹家老祖沉吟一阵,道:“无论叶孤城日后和我一众妖族的情形如何,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谷家将迎来一场覆灭横祸。”
竹白微微惊愕,忍不住道:“老祖,那谷家有十数名婴变,又有数名化神在,就算是族内的渡劫老祖要处置他们,也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您说的叶孤城,也就是那一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竹家老祖摇了摇头,讳莫如深。
他对竹白道:“你知不知道叶孤城现在在哪?”
竹白点了点头,道:“他平日里除了宅院便在海清楼上。”
竹家老祖点头,暗中想道:“叶孤城如今身份虽然特殊,我们竹家不好和他走得太近,但是竹白一个年轻小子,平日里做事素来荒唐,也无法代表竹家,倒是可以让他去一趟。”
想到这里,他对竹白道:“你和叶孤城之间的交情,我们竹家不会去管,他既然有事,你身为朋友理当去提醒一声。”
竹白当即知道了竹家老祖的意思,笑道:“老祖,这件事我当然会告诉大哥,和竹家无关。”
竹白带了两名手下离开后。
厅内方才开口的人皱眉道:“老祖,叶孤城此人身上的秘密众多,在祖地战场时又得罪了众族,牵扯甚广。您让竹白与他交好,只怕日后叶孤城出了什么事,几位大能会怪罪竹家。”
竹家老祖摇了摇头,并未开口,只是在心中想道:“你们当日并没有看到,那名护着叶孤城的驮山者,以一人威势压迫众渡劫的场景。”
竹白做事想来火急火燎。
此刻带着两名手下向城南而去,一路风驰电掣。
叶孤城此刻的确站在海清楼上,他并未散出灵识,所以还未曾察觉谷凝已经失踪,他望着九尾城中情形,眼角余光瞥到竹白等人,皱了皱眉。
几日前他已经告诉过竹白不必再来海清楼,现在看他又带着众多手下过来,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了。
叶孤城一闪身从楼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海清楼的转角处。
竹白此刻刚刚转身,见到叶孤城后眼前一亮,“大哥!”
叶孤城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竹白如今还不知道叶孤城的具体身份,但自从看到老祖和一众长老听到叶孤城名字之后的神情,便已经想明白日后对叶孤城的态度。
他并不废话,面色凝重道:“大哥,您宅院里那位叫做谷凝的姑娘,被谷家人带走了。”
叶孤城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已经向宅院处掠去。
竹白甚至没有看清叶孤城的身形,只觉一股微风一过,叶孤城已经出现在数百丈外。
数息之后,不远处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正是叶孤城,他径直向城外而去,一眨眼的时间已经消失无踪。
独留空中的风云涌动。
在竹白身后,几名下人走过来,“少爷,现在我们做什么?”
他想了想,道:“走,跟我去一趟谷家。”
他要亲眼去瞧瞧谷家的下场。
谷家族地。
谷凝被一步步带到谷家老祖面前。
她的琵琶骨上锁着一道铁环,这是妖族羁押犯人的特殊手段,只要将琵琶骨穿透,便无法动用元力,除非是肉身已经成圣渡劫,否则无法逃脱。
谷家老祖的神色阴沉如水,坐在一处以石窟筑造的府邸大厅前。
因为谷家族地是在山腹内建成,各类嶙峋怪石,处处都有洞窟成府,谷家老祖的府邸也是如此。
他看着下方拖着沉沉锁链进入府中的谷凝,脑海中在须臾之间已经掠过千万种折磨谷凝的方式。
此次神战后他心情本就压抑,归来之后又听到族中嫡系子弟死去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已然决心将谷凝折磨致死!
谷凝的双颊红肿,抬头瞧了瞧厅内众人冷笑的模样和厅前面色阴沉的老祖,眸中掠过一丝恐惧。
但她心里最担忧的实则并非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只盼叶孤城千万不要赶来族地,此时老祖和一众长老都已经回来,在她的想法里少爷绝不是老祖的对手。
“谷凝。”厅前,谷家老祖缓缓开口,“你可知罪?”
谷凝双膝跪地,深深叩,“谷凝知罪。”
厅内一人冷笑,“知罪又如何,如今谷超与谷河已死,你一声知罪也换不回他们二人的性命。”
另有一人道:“换不回谷超与谷河的性命,便让她和那名外族的富家子弟以命相抵!”
谷家老祖手掌虚扶,制止他们再说下去,看着伏跪在地上的谷凝道:“你挟带外人残害同族子弟,死罪难逃。”
谷凝身形一阵颤抖,即便明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此刻依旧深深闭上眼睛,恐惧占据心神。
“不过。”谷家老祖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愿意将那名外族子弟的身份说出来,可以让你少受一些折磨。”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那些婴变期子弟都已经知道谷凝所在的宅院,只需在宅院处守株待兔也总有机会将叶孤城抓到。
但谷家老祖心中思忖,听见过叶孤城的谷家子弟说,那一名外族子弟气度不凡,或许身份不俗。
他心中暗想,“要怎么处置谷凝,终究是我谷家内部的事。要杀那名外族子弟却不一样,万一他也是某个大家族的嫡系子弟,我不能一时冲动为谷家惹了祸事。”
他低头去看谷凝,再开口时已经动用了化神期的修为和威势,向谷凝席卷而去,“快说!”
谷凝伏在地上,身形不住颤抖,已经恐惧至极,四周是虎视眈眈的一众婴变和化神。
她终究只是一个金丹期的小狐女,此刻心神崩溃,脑袋扣在地上已经没有勇气再抬头。
“快说!”谷家老祖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谷凝身形一抖,又不由想到叶孤城的模样,想到叶孤城当日护在自己身前时的果决。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能说!不能说!”
谷家老祖的神情愈暴躁,一旁一名婴变期弟子大步上前,伸手成爪抓起谷凝的头。
谷凝一声闷哼,仰起脑袋,露出天鹅般白皙的脖颈。
但她闭着眼睛,不肯去看谷家老祖。
厅内有认识谷凝的人心中惊疑,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变得如此倔强。
谷家老祖气极反笑,“石楼上,起祭!让谷家每一个子弟都到场!”
谷凝听闻起祭两个字,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双目终于落下泪去。
谷家石楼,例来就是为了惩罚犯了族规的子弟。
起祭,第一条就是要让犯了族规的子弟赤身裸体,全身上下刻好符文,让族中每一个人都亲眼看着她受符文灼烧而死。
谷凝不怕死去,甚至不怕符文灼烧,只怕到时候赤身裸体的耻辱。
她被一名婴变期的男子押解下去。
正是在宅院中对谷凝百般羞辱的那个年轻人。
他将谷凝一路带到一处石窟中,里面有一间间由石柱遮蔽的牢狱。
他侧身去看谷凝,从谷凝的面容一直延伸到脖颈下方的长裙。
吱呀
他将谷凝甩入牢狱,又侧身瞧了瞧远方静无一人,转身瞧着谷凝,舔了舔嘴唇。
谷凝琵琶骨处受两道铁环穿透,鲜血不断溢出,脸颊虽然红肿,挂着道道泪痕,但是更有一番柔弱和梨花带雨的楚楚动人。
她缓缓睁开眼睛。
恰巧见到眼前男子一步步走来。
他的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让谷凝的心里不由慌。
谷凝双臂撑在地上,一步步后退,声音抖,“你要做什么?”
男子并不开口,只是步步紧逼,两手掐了一道简单的印。
谷凝的身形就此停止,一动都不能再动!
他的脸上现出淫邪之色,站定在谷凝面前,缓缓蹲下。
看着谷凝脸上已经有泪水簌簌落下。
“谷凝!”他说:“你既然跟着外族子弟残害同族,就不必在这里装出这幅清纯模样。”
他缓缓挑起谷凝的下巴,一如在九尾城宅院中时的轻佻。
手掌在谷凝的脸上抚过,缓缓向脖颈下移去。
谷凝双目的眼泪不住落下,咬着牙开口道:“你杀了我吧!”
他的手掌停在谷凝的锁骨处,食指从谷凝的锁骨缓缓掠了过去。
谷凝已心生死志。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传遍谷家族地。
“谷凝!”
风雷之声,由族地入口出现,落向石牢洞窟之外。
族地里的每一个人,都仰起头望着那道踏云而来的身影。
两息之后。
石牢外。
叶孤城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