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缓步走进大殿,躬身行礼,“师尊,叶师弟的事已经安排妥当。”
华真微微侧脸,“去了哪里?”
“回转峰,丹药部,薪火处。”
“薪火处?”华真问道:“他是什么天赋?”
展鹏面色复杂,“无色。”
华真没有说话。
大殿就此沉寂下去。
回转峰,丹药部薪火处。
一群人走了过来,身着华服,有凌人的傲气。
在人群中间,一个男子被众星捧月般围绕,面容俊秀,行走间神色飞扬,嘴唇微薄,轻风微拂,气质渺然。
“谁是叶孤城?”在男子身后,一人高声问道。
叶孤城缓缓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人群里,上山时曾见过的那个熟人。
“就是他!”那人也果然一眼就认出了叶孤城。
中间的男子手掌向后挥了挥,示意稍安勿躁,“叶孤城?”
叶孤城皱了皱眉,“是。”
一个字简洁明了,男子身后那些人齐齐大怒,“放肆!对池师兄居然如此无礼!”
叶孤城见状暗自一笑,眼前这一幕,和陈谷镇莫山等人何其相似,原来这修仙界和陈谷镇一般无二。
至此,叶孤城对所谓‘仙人’,已然失去所有的好奇和敬畏之心。
男子却似并不在意,只是问道:“我听说昨日是文石带你上山的?”
叶孤城如实道:“我并不知道文石是谁,但当时,他也在场。”
他伸手朝人群中指了指,正是昨天在山下的另一名门人。
“那便是了。”男子应道,带着不含丝毫烟火气的漠然,“我是文石的师兄池星雨,来这里,只是要问你一件事。”
叶孤城问:“什么事?”
池星雨抬起眼眸,一瞬间灿弱星辰,语气里虽没有咄咄逼人,但没来由给叶孤城以奇重的压力,“是谁杀了文石?”
叶孤城说道:“像这种事,你实在不应该来问我,以我的境界,离那位文石师兄都要差上很多,在当时我比他更早晕死过去,所以根本没有看清楚行凶者的面貌。”
“放肆!”池星雨身后,那个接引门人一跃而出,右手亮起土黄色光芒,再一挥掌,光芒重重落在叶孤城肩上。
遭受重击,叶孤城口吐鲜血向后飞起。
那人一击得手,看着叶孤城道:“池师兄宅心仁厚不肯把话问得明白,那便由我来做这个恶人!我问你,文石师兄昨天惨死山腰,你明明也在旁边,行凶者出手时,为什么独独留下你的性命?”
叶孤城连咳两大口鲜血,伏在地上面若金纸,再看四周薪火处众人皆战战兢兢看向这边,却无人制止,心中对于这里的规则更明白了几分。
他抬头看向前方锦衣金领的众人,脸上没有半点害怕恐惧求饶的神色,反露冷笑。
那人步步上前。
池师兄皱了皱眉,没有阻止。
“住手!”空中,忽然一道风声响起,众人同时抬头看去。
呼
一人御剑而来,从空中落下,正是华真峰的展鹏,他将剑收起,忙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喂给叶孤城。
眼见叶孤城面色恢复红润,展鹏回身向池星雨等人微微一礼,“池师弟。”
池星雨面色已不像之前那么自然,回了一礼,“师兄。”
其他几人也纷纷行礼。
展鹏面色温和,“池师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般大张旗鼓?”
池星雨看出展鹏有心要护着新来的弟子,细细一想展鹏的身份有些特殊,今天这件事也不宜再追究下去,来日方长,不如择日再来。
池星雨面露笑意,“展师兄严重了,我只是听说文石昨天带来的弟子已经醒了,所以来看看。不过展师兄既然来了,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找他,我们就不打扰了。”
叶孤城见池星雨这一番话出口时,依旧是丰神如玉的谦谦君子形象,心中了然,看来这池星雨,是个伪君子。
池星雨一行人向外走时,却见其中一人回头看了叶孤城一眼。
叶孤城耳边忽然近在咫尺地响起一句话,“今晚在后山等我,不把东西交出来,不死不休!”
叶孤城看了看其他人,包括展鹏在内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他已认出刚才说出这句话的人,暗暗一笑,我正巧不知该怎么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却不知此人口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事物。
池星雨等人离开后,展鹏回头,“叶师弟。”
叶孤城拱手道:“谢谢师兄了。”
展鹏摇头,“同门之间不必如此。”
说话间展鹏向后看了看,“叶师弟借一步说话。”
叶孤城随展鹏出了薪火院,展鹏右手捏了一道法诀,掌中瞬时多了一道玉简和一瓶丹药交给叶孤城,“叶师弟,这是凌云渡修行之法。至于这瓶内,是我华真峰上好的疗伤药蟒灵丹。”
叶孤城将玉简和丹药接过,上下看看,略一思索,调动丹田元气注入玉简,玉简上方便现出光芒,字迹闪烁,上述三个大字《云门经》,他看了几眼面露兴奋,眼前这些,想来就是仙道的追求之法了!
叶孤城激动之下向展鹏道谢,“谢师兄了。”
展鹏却似受之有愧,“不敢师弟,我这次出来,师尊嘱咐尽早回去,我便先走了。”
叶孤城看着御剑飞走的展鹏有些疑惑,不知这位展师兄面对自己时为什么总似乎心怀愧疚。
他转而看向手中玉简,元气注入,字迹显现。
许久之后,他看向展鹏离开时的方向,“原来如此。”
叶孤城此刻才终于明白,昨天他表现出无色天赋后,在场众人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
修行者吸收天地元气淬炼丹田到某种程度后,便可突破人体限制进入新的境界,修行者境界也由此划分,从最初炼气开始,到筑基金丹元婴婴变,这四个境界都是淬炼己身并压缩或积聚体内能量的过程,在这其中,人体对于五行的亲和程度代表了极重要的部分。只因修行者从炼气进入筑基时,丹田气海处需构建道台,这道台,便是以五行为基,例如对木系亲和,便构建木系道台,以此类推。人的命理各有不同,在天赋上,自然也有天赋异禀者同时与多系亲和。
但是像叶孤城这样的无色天赋,便是没有天赋,根本无法构建筑基道台,修行路到炼气十层顶峰便要止步。
展鹏交给叶孤城的玉简上,将这一件事说得清清楚楚。
叶孤城目光闪烁,心底不甘,抬头望天时,只觉天道不公,自出生以来,经脉不通,武道不通,如今仙道也眼看要被死死截断!
他狠狠咬牙,心中颓然,握着玉简一步步回到薪火院,不顾其他人的异样目光。
整整一天一言不。
是夜。
叶孤城缓步走出薪火处,直奔后山,腰间早已经藏好了匕。
月明星稀,轻风拂面。
当他来的时候,后山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正是那天在山下的接引门人。
接引门人在后山处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不知那件东西是否真的在那薪火处弟子身上。早知文石师兄会遭遇不测,那件东西便该由自己保存。
不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那件卷轴,只要卷轴在手,超越池星雨夺得大师兄之日也指日可待。
另一边暗处。
叶孤城思量许久,面色变幻不定,将腰间的匕小心地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谁!”门人忽然低声喝问,耳边微动,回头看向这边,见是叶孤城,竟一言未,先引出背后长剑激射而来!
叶孤城大惊,只来得及向后急退几步,长剑已重重拍下。
长剑巨力,直袭叶孤城胸口,犹如浪潮狠狠落下。
叶孤城毫无还手之力,一击之间败得彻底。
门人一声冷笑,长剑回手,剑指败者,“把东西交出来!”
叶孤城只是疑惑道:“什么东西?”
门人厉色,“少装蒜!你如若不知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赶来后山?还有,当日杀死文石的人我早已打听清楚,那人乃是魔道计明,计明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去拿文石的东西?当日在场只有你和计明二人,既然不是计明,偷取文石师兄身上储物袋的那便只有你了!”
叶孤城脑海中闪念万千,忍着剧痛面露惨色道:“来凌云渡前我只是一介凡身,即便现在也只是薪火处一个砍柴的小厮,又怎么会认识文石师兄身上的是哪些东西?况且,即便一时贪念拿了点什么,又怎么敢带在身上!”
门人听闻叶孤城言语中透露果然胆大包天私藏了什么东西,一时大喜,上前一步揪住叶孤城领口,“东西在哪!”
却见叶孤城忽然面露笑颜,月光下带着异样可怖的狰狞,“便是此刻!”
他忽的张开手臂环抱门人,一直持在手中的短小匕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同时手掌放在门人背部,心念一动时,已有奇异的力量从门人体内流转而来。
门人顷刻间面容扭曲,口中叫不出声,嗬嗬作响,但他神志清醒,眼中厉色闪过,右手颤抖着拔出背后长剑,咣一声砍在地上。
叶孤城千钧一之际闪身躲了过去。
门人后背脊柱被匕刺到,血流如注,又被叶孤城一瞬间偷取些许精气元力,此刻只是浑身绵软无力,但他境界犹在,要得到那件东西的决心又极其强烈,拼着重伤也定要杀死眼前这薪火处门人。
他已经觉察出叶孤城的邪异,心知不能逼近,于是双手结印,长剑翻舞,向叶孤城直射而来。
叶孤城左右腾挪,总是险之又险地避过长剑。
呲
门上手中结印越来越快,长剑的速度比一开始更要快上一倍,叶孤城险象环生,肩膀上被划出一道血痕。
门人猖狂大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两人之间有十几步的距离,叶孤城三次腾挪,受了两剑,终于拉近两人距离。
门人闪过戏谑之色,长剑翻飞斜刺叶孤城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至此,叶孤城和门人之间,只差一道长剑的距离。
叶孤城见他神色得意,咬了咬牙,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一个侧蹬避过长剑,直奔门人而来,竟连看都不看身前长剑,用尽全身力气一道前扑。
长剑贯入右侧胸前。
在门人的惊恐目光里,叶孤城也终于将其扑倒在地,手起刀落间,匕已经划破他的喉咙。
门人喉间血流如注,鼻翼颤动。
叶孤城将手放在门人胸口,嘴唇附在他的耳边,轻言慢语,却狠厉至极,“当日在山下时你曾对我动手,我至今记得,当日在山下时你也曾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我也至今记得,当日你和文石设计害我,我更记得。你可知道,当日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此刻!”
门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叶孤城,血丝密布,正如看着地狱而来的恶魔。
双脚一蹬,身体也异常地干瘪下去,就此再无声息。
叶孤城将胸膛处的长剑拔出,往嘴里递了一颗蟒灵丹,鲜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止住。
他盘膝坐了一阵,再起身时,体内元气流转,双掌泛出白色光芒,若以展鹏的修道玉简上所记载,已然炼气四层。
叶孤城将脚下尸体拖至山崖扔了下去。
再抬头。
暗月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