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城以后,我们一家人,算是最终团聚了。
思白和君君兄弟俩,玩儿的特别好;楼上白姐的舞蹈房,成了他们玩闹的天堂。
我坐在楼下抽烟,龙母就走过来说:“小志,妈想…再去看他一眼,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我点点头说:“嗯,妈您放心吧,这件事我跟别人交代过的,应该不会那么快;您等我打个电话吧。”
说完,我起身到了院子里,拿起电话打给宋市长说:“叔,我岳母过来了,麻烦您给安排一下,见个面吧。”
宋市长说:“嗯,我这边都交代过了,你们随时可以过去。”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小志,这件事真是委屈你了;你吃了那么多苦,打拼了这么多年才攒下的家底儿,最后却贡献给了国家……”
我一笑说:“叔,我给您说个事儿,技术和工人我出,但资金方面,已经有人无偿捐赠了。”
“什么?”宋市长一愣,“谁出手这么大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啊?!”
“龙腾!”我抿了抿嘴说,“龙腾会把他企业,百分之六十的资产,无偿捐助给这项工程。所以……”
宋市长沉默了一下说:“嗯,你的意思我懂,我这边倒好说,只是你们之间,仇怨那么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爱人眉眉,也就是龙腾的女儿,在她去世前,我答应过要放她父亲一马。”
“嗯,明白了。”宋市长声音浑厚地说,“肯为国家做出这么大的贡献,确实有功;但西厂矿人命的事,也确实令人指!小志,最大的宽限就是无期,饶他一命;如果太过分的话,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谢谢您了,宋叔;能保他一命就行了,至于剩下的时间,就让他好好在里面反思吧。”说完,我默默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得起西厂矿,那些死去的人们;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有违道义。但眉眉生前,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不惜用生命去帮我和白姐;她是我的爱人,亦是我的恩人;眉眉生前未了的心愿,我又怎能不答应呢?
我只希望,龙腾在有生之年,能在牢狱之中,忏悔自己的罪行,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祷吧!
上午吃过饭,白姐要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家伙;我就开车带着龙母,直接去了西郊监狱。
到那儿以后,我给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不一会儿,隔着铁窗,我就看到了龙腾。
他被两个警察监视着,戴着脚镣和手铐,原本乌黑的头,已经爬满了白线;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头也不抬地朝我们走来。
龙母站在铁窗边,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电话;可面对龙腾,她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龙腾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头子,何必呢?!”龙母含着眼泪,手轻轻按在玻璃墙上;她哭着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变成这样了;都怪我,如果我能现的早,我一定好好劝你,劝你别走那些歪门邪道。”
龙腾低着头,他哭了,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虎般的男人落泪。
龙母说:“记得曾经,咱们20岁那年,我跟了你,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可你的心是干净的,穿着一件白衬衫,蹬三轮车载着我,围着钢都的大街小巷卖家电。那时候你多好啊?那么善良,整个小区的叔叔阿姨们,都说你是好小伙儿,四有青年。我从来都没嫌弃你穷,我觉得这辈子啊,能跟这样一个好男人,有一个温暖的小窝,搭起伙儿来过日子就够了。”
听到这些,龙腾哽咽了,那沧桑的脸上,瞬间爬满了热泪。
“可你总是不甘平凡,你总要闯,总想着出人头地,誓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可你知道吗?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爱情,是长久的陪伴,并不是豪车、豪宅、穿金戴银!我一个女人,我要那些干什么?我不好面子的,我只想要回自己的男人……”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龙腾鼓着额头的青筋,泪眼滂沱地说,“不哭了,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只是…哎!行了,这是最后一面了,你笑一个吧,笑一个给我看看。”
龙母死死咬着嘴唇,满含着泪水,朝龙腾轻轻一笑。
那一刻,龙腾眼里的泪,猛地溢了出来。
我把头别向一边,实在不忍心,看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
他们说了一会儿,龙母就把电话递给我说:“小志,他要跟你说两句话。”
我点点头,接过电话看着龙腾;他仰着头,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以前的恩恩怨怨,太多了,说不过来。”讲到这里,他微微颤着嘴唇说,“有机会的话,帮我到眉眉坟前捎句话,告诉她,爸爸错了!真的错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挽回?眉眉去世前,一定恨死我这个父亲了吧?!”
我摇头说:“你错了,眉眉非但没有怨恨你,她反而说,如果有一天,你落在了我手里,让我放你一马;她说无论怎样,你都是她爸爸,是生她养她的人。好好想想吧,你死不了,但也不会再出来了。想想那些因你而死去的人,想想你对眉眉曾经的过错。如果你的心还没烂透,就为他们祈祷吧……”
说完,我放下电话,默默走出了探监房。
站在外面,我望着天空浮动的白云,就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今天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吗?或许不是吧,如果恶人能在报应来临前,及时醒悟,用自己的善举和行动,去挽回一切,去温暖身边的人,去造福社会,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悬崖勒马,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几个呢?
离开西郊监狱,刚到家没多久,我的手机就响了;而令我诧异的是,来电显示竟然是陈芳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