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地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们;我和他就那样对视着,眼睛一眨不眨!
其实那一刻,我心里还是有些虚的,因为接下来的一切,我还没想好,完全没有计划;但即便这样,我也不能退缩、胆怯;机会只有一次,我要让他相信我,相信我的能力,看到我的坚定!
这次对视,长达一分钟,我后背的汗哗哗往外冒;后来,他开口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说:“王小志!”
他点点头说:“好,我记住你了!从今天起,厂子给你,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它盈利;还有,记住你说过的话,不向集团伸手要一分钱;如果这样你能成功,我会高看你一眼!”
说完,他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我在后面,紧握着拳头说:“董事长,保证不让您失望!”说完这句话,我感觉浑身都脱力了;这个男人,他虽然不是黑社会,也不是坏人,但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却要比黑社会还要可怕!
长舒一口气,我再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些领导都走了,可小眉却举着雨伞跑过来,给我挡着雨说:“哎,大流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还有哦,你刚才胆子好大,这些年,你是第一个敢跟我爸,这么说话的年轻人啊!”
我苦涩一笑,很感激地看着她说:“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她也是一笑,低头挺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一句话的事;反正都要倒闭了,给你折腾折腾也没什么的。那天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过除夕,挺好玩儿的;还有哦,刚才你的样子,挺帅的,那么多人看着,你都敢冲出来,你是怎么想的啊?”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还能怎么想啊?反正都要失业了,即便你爸爸不同意,他还能把我怎样?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又笑了,漂亮的眼睛盯着我,咬了咬嘴唇说:你这人吧,哎,好好的大道理,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感觉一股子流氓味!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的啊?人家那是“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好不好?!
我瞥瞥嘴说:“嗯,您是大小姐,您有文化,出口成章!我哪儿能跟您比啊?是不是?!”
她立刻白了我一眼,噘着嘴就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挖苦人家?忘了刚才,是谁帮你的啊?我也是的,干嘛要帮你?跟你一说话就生气,不跟你说了!流氓!”
她转过身,乌黑的长飘着一阵清香;我看着她,她穿着浅粉色的大衣,白色的铅笔裤,走起路来很轻盈,有种南方女人的美感。
“哎!”我突然叫住她,很诚恳地说:“不管怎样,今天的事谢谢你,谢谢……”
她举着伞,灵巧地转身,朝我微微一笑说:“好好干,你跟别人不一样,很特别,反正我是这么感觉的……”她说着,脸轻轻侧向一边,后来还想说什么,这时她爸爸从车里探出头说:“龙眉,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赶紧上车,外面下着雨,别感冒了!”
她嘴巴一别,又把目光转过来,看着我说:“走了,加油,看好你哦!”
我点点头,她撑着伞走了;我看着她,她脚上的高跟鞋,踩着路上的水,像只蜻蜓一样,在水面上泛起淡淡的波纹。
那时我就想啊,如果她是白姐该有多好啊?!出生在富裕而幸福的家庭,有个厉害的老爸疼爱着,不用去为生活而烦心,被那些身不由己的苦痛折磨。
想到白姐,我甚至都有些嫉妒龙眉,嫉妒为什么不是白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她可以活得这么轻松自在,而白姐却要不停地承受苦难?!
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任何人活着,都不像表面地那么光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难以承受的生命之痛;白姐如此,龙眉亦是如此。
他们走后,我赶紧跟厂长说:“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听我指挥?”
厂长一愣,他捂着额头上,被董事长砸的大包说:“小子,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铝行业里面的水有多深,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问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命令?!听,还是不听?!”咬着牙,我红眼看着他。
“你他妈的,给鼻子上脸是不是?我一个四十几岁的厂长,要听你这小屁孩指挥?你他妈算哪根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臭德行!”他不屑地甩甩衣服上的水,满脸鄙视。
我冷冷一笑说:“那好,如董事长所说,你可以滚了!还有,那辆奥迪,属于集团公司的配车吧?留下来,自己走着滚出去!”
他脸色一沉,猛地窜上来,抓着我衣领说:“你他妈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吗?!”
“松开,这里现在,我说了算;你敢跟我动手,我会让120过来接你!”说完之后,我斜眼看了看我们班组的人。
下一刻,小路第一个站出来,跟我站在了一起;我对他有恩,而且情同兄弟,他自然会向着我;然后就是我们班的其他人,大家平时关系都不错,他们也站出来,帮我撑了场子。
最后,我把目光,投向站在大路两旁的众人说:“大家是选择失业,夹着尾巴回家乡?还是愿意跟我一起,努力搏一把?!成功了,大家一起赚钱,失败了,无非就是浪费一个月的时间;而且我向大家保证,这件事无论成败,大家的工资照,一分也不会少!”
听我这样说,很多人都开始犹豫,左顾右盼地拿不定主意;这时候,一向不善言谈的小路,竟然站到我前面,扯着嗓子喊:“你们还犹豫什么?董事长都给我哥机会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愿意领工资的,现在就走吧;我告诉你们,倘若厂子活过来了,你们走了再想来,门儿都没有!”
这话一出,几个看上去比较耿直的工人,脑袋一别,牵头出来说:“我干了!反正没什么损失,老子又不是傻子;宿舍里的娃,还等着奶粉钱呢!我干了!”
“我也干了,反正工资,有什么不能干的?家里娃娃今年高考,没钱还读什么大学?!”另一个人,把烟头一扔,狠狠地站了出来。
他们一牵头,厂里仅剩的不到100个工人,全都站了出来;有的人,不知道我叫什么,直接就跟我喊了“厂长”。
我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厂长说:“再不把手松开,老子切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