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韩硕坐在一起吃宵夜，陈启宇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还是两个人一起来过的夜排挡，冬日里头，客人坐的厅堂里，即便是没有开暖气，但因为人多，也是热烘烘的。
吃撑了的陈启宇，随意的用手背抹了抹自己有些油腻的嘴。看到韩硕定神的望着自己，陈启宇笑笑：“是不是看着这张脸，做出这么不一样的动作，有点幻灭？”说这话的时候，陈启宇觉得自己大约有些坏笑。
“你们两个的确反差很大。”韩硕并不否认。
“那可真是抱歉了，最近要是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我来找你了。”陈启宇眨了眨眼睛。
“闻人煜他身体好一些了吗？”韩硕自然是知道闻人煜在家休养的事情。
“阿煜没事，只不过他是属蛇的，需要冬眠而已。”陈启宇笑着回答。
韩硕想了想，倒是觉得陈启宇没说错：“他的确是属蛇的，不仅冬眠一样，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又狡猾又冰冷啊。”韩硕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露出了欢愉的笑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往事。
“你完蛋了，说阿煜狡猾又冰冷，阿煜不会放过你的。”陈启宇有些幸灾乐祸。
“我请你吃宵夜都堵不上你的嘴？我们的交情没这么差吧？”见陈启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韩硕哭笑不得。
“不需要我告状，我跟阿煜，有心灵感应的。”陈启宇凑到韩硕面前，神神秘秘的说。
今天来找韩硕吃宵夜倒也不是刻意，陈启宇原本是来找吴晨峰的，说说他这几天在杭城几个高架桥附近实地走访的结果。出来的时候，刚巧遇上韩硕下班，两人这才搭在一块，顺便也聊了聊。
陈启宇在闻人煜的要求下，把之前本地论坛上提到的几个看到“狼”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要说这几个地方都什么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有流浪汉在附近活动。但是这些人的流动性又特别的大，所以即便曾经睡在自己隔壁的人不见了或是增加了，对他们来说，其实都不奇怪。
所以你很难去定义，这些人是失踪了，还是只是换个地方继续活动了。这些人，在杭城没有户籍、没有地址，谁都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更何况，根据陈启宇最近这两天的走访，他们之中，不乏眼看年底了想要回乡的人。还真的很难当做案子来调查。
当然，陈启宇也提到了闻人煜说的关于遛狗习惯的问题，吴晨峰当做一个参考记下了，不过在没有进一步的展之前，这件事情，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之中，这一年的圣诞节就快要来了，杭城出人意料的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冬雪来的货真价实，随着夜幕的渐渐降临，城市华灯初上，为圣诞和新年准备的灿烂霓虹也已经开始闪烁。毫无征兆之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便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下来。
路人或是兴奋的站在霓虹之下，借着路灯的光芒，伸手去接雪花；或是急匆匆的钻进了路边的咖啡馆里，捧着暖和的杯子，拿出手机，隔着窗玻璃，开始悠闲的拍照。
小区草丛里乱窜的野猫，原是静静的站在路灯下，当第一片冰凉的雪花掉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小猫轻轻叫了一声，小跑起来，拐了个湾，钻进了地下车库了，找了个私家车的车底，躲了进去。
也有人，坐在高架桥的下面，身上是打满不定的破棉衣，还裹着已经看不出原本花色的旧棉被，挠了挠打结的头，望着下雪的天空，颤抖着叹了口气。他身后的几个人，紧紧的挨在一起，想让彼此都暖和一些。
因为是初雪，兴致不错的秦楚月，早早的就收了工，顺路经过给陈启宇他们带了些吃的，顺便督促闻人煜乖乖休息，然后便找吴晨峰去了。
给自己沏了壶茶的闻人煜，缓缓的放下杯子，看着秦楚月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看样子，我们的老板娘，终于还是被吴警官的痴心不改拿下了。先说好，我跟陈启宇的红包是指包一份的。”
秦楚月心情不错，才不跟闻人煜抬杠：“刚好，这伙食，我也只送了一份。”
闻人煜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用这么明显暗示让我睡觉了，吃的，还是留给陈启宇吧。”
大晚上的，秦楚月不在，闻人煜睡觉，陈启宇一个人开店无趣，便干脆锁了丧茶亭的门，去隔壁咖啡馆，找沈苗苗她们打游戏聊天。
大约是今天的咖啡馆的客人有点多，沈苗苗店里的服务生都忙着，没人好意思坐下来，陪陈启宇打游戏。所以他只能找个角落窝着，对面也只有闲闲的老板娘沈苗苗，两人各自拿着手机，看电影。
“今晚这雪下得够大的。”沈苗苗按了暂停键，望着窗外，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启宇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我说陈启宇，你前两天说，杭城流浪汉挺多的是吧？”沈苗苗突然问了一句。
“对，”陈启宇总算也放下了手机，看了眼窗外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的人行道，“是不少啊。”
之前，陈启宇跟沈苗苗他们一群人打游戏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自己半夜三更在杭城跟流浪汉打交道的事情，感叹了一句，杭城的流浪汉比他想象中的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长时间的住在高架、地下通道或是公园的。没想到，沈苗苗倒是记在心里了。
“咱们要不要帮帮他们啊？”沈苗苗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沈苗苗算是同情心经常泛滥的一个人。
看沈苗苗的咖啡馆里，在沙上打瞌睡的三四只猫、门口狗窝里舒服窝着的两只没品种的狗，都是她去年在湖区捡回来的。原本沈苗苗还只是日常定点放些猫粮狗粮，后来天气冷了，看它们东躲西藏的，她没忍住，招呼着店里的服务生一起，干脆一次性都带了回来，收拾收拾，从此就养在了店里。
除了这几只，后来沈苗苗还捡了不少猫猫狗狗回去，似乎都养在她自己的小别墅里了，倒是热闹的很。有时候沈苗苗自己出去旅行的时候，店里的服务生会帮她喂喂家里的动物，打扫打扫卫生，据说是十分的热闹。
所以，现在知道有那么多的人，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还住在户外，沈苗苗似乎很不好受，看她的样子，大约恨不得立刻把人都接回来，给他们吃喝跟地方住。当然，沈苗苗自己也清楚，这不现实。
不过，沈苗苗这个提议，陈启宇倒也没什么意见。说实话，之前他因为闻人煜的要求，跑了几个点，见识到他们的生活状态之后，也挺不好受的。所以既然沈苗苗提起了，若是能帮一把，他也愿意。
“咱么区，流浪汉也有吧，晚上景区的亭子、厕所，似乎都有人偷偷睡着，要不给他们弄些吃的，再联系救助站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都送去，起码这几天下雪降温的，先熬过去再说。”
沈苗苗倒是很有计划的样子，这话陈启宇听着也觉得合理。
“你上次不是说，有些其实也想回乡的，能送回去几个是几个吧。”沈苗苗想起陈启宇接触的那些，补充了一句。
陈启宇看了眼时间，倒也不算晚，现在去弄些热的吃食，联系救助站接人应该也来得及。何况去早了，有些流浪汉顾忌城管或是巡警，没准还在外面的街上游荡。
“那，咱们要叫上闻人煜一起吗？”说完沈苗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赶紧自己摆了摆手，“还是算了，他身体不好，还是应该早点休息的。”
“原来你嫌弃我，想跟阿煜一起去，”陈启宇笑笑，“要不，我帮你问问，他想不想出去晃晃？”说完，陈启宇便起身，推门出去回了丧茶亭。
“为什么要我去？”房间里，闻人煜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人家小姑娘这是想要做好事，给她安排一个喜欢的陪伴者不是挺好的。何况，你也可以顺便名正言顺的出去透透气，大不了楚月姐骂起来，咱们推给苗苗就是。”
陈启宇一边回答，一边给闻人夕了个消息，请她帮忙，找人联系救助站的人，看能不能今晚就安排去接人，然后便脱了自己那件臃肿的外套。
“放心，真有问题，总归有我在。”闻人煜难得露出有些不确定的神色，陈启宇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精神状况没信心。
等闻人煜换上衣服，梳齐整了头出门的时候，沈苗苗已经是一脸期待的，把车开到了丧茶亭的门口等着了。
这车不是沈苗苗平时开的那一辆，是咖啡店日常进货用的面包车，后面的空间比较大，已经放了好几个保温箱，应该是平时咖啡店送外卖用的。看她这么个小女孩似的，开着面包车，还真有些格格不入。
见到闻人煜出来，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呢大衣，安静的站在雪夜里，沈苗苗有些不敢置信。她捂着嘴偷偷笑了笑，然后又怕被闻人煜现，赶紧朝自己的手掌呵了口气假装取暖。
“我店里东西不多，估计还要去买一些，”沈苗苗有些不好意思，左右张望了一下，“陈启宇人呢？”
“不用担心，食物我订了，现在去取。小宇联系救助站，我们把东西送到，愿意去的，把定位留给他们就行。”
闻人煜说着话，伸手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冲着沈苗苗温柔的笑了笑：“雪天视线差，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