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禅宗。
房中一莲花台悄然绽放,显露出坐在中间的一个小童来。
那小童梳了两个髻,白嫩嫩的脸上显出一个和年龄极其不相称的神情来。
“大会的示意布置的怎么样了?”小童沉声问道。
台下站着一排排的长老,还有许多明禅宗地位较高的年轻弟子。此刻这些长老弟子们一脸严肃,不敢对这童子露出半点不敬来。
这莲花童子正是这浮光珠莲台的器灵所化,也是明禅宗方丈玄忍掌门的极品法宝半仙器之一,他说的话也就等同于玄忍方丈的话。
“已经差不多了。”台下一个长老站出来,轻声说道。
“那之前派出去的长老们呢?”童子继续问道。
“这……他们的魂灯全部消失,已经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那三论宗、止律宗法相宗等同去的长老呢?”
“无一生还。”
童子皱起眉头,虽然他对这些长老不太熟悉,但这可是五大佛门同时派出精英前去,对付一个谢征鸿是手到擒来,莫非是九州魔皇闻春湘直接插手此事?
“罢,再等几日,便是佛法大会,大局最重要,此事不要轻易闹出什么事端来。主人此次闭关有了些收获,如今正在慢慢消化,尔等还是小心为上。”莲花童子说道。
“……是。”长老及弟子们心中虽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方丈难得有机会开坛布道,不仅仅关系到他们明禅宗的声誉,也关系到日后的未来。他们明禅宗的弟子自然被安排在距离掌门最近的地方听其教导,若有几个开窍了当真就是佛祖保佑了。
“你们先行离开吧。”莲花童子挥挥手道。
诸位长老和弟子只得离开大殿。
“师父,了定长老、了因长老几人都死的不明不白,难道我们不该管管么?”一名弟子实在忍不住,张口问道。
其他弟子脸上也都带着相同的神色,显然也是赞同这位出声相问的弟子的说法。
接话的长老也是一脸无奈,语重心长道,“不是不管,是现在腾不出手来管。这里面不仅仅牵涉到我们明禅宗的长老,而且其他佛门的长老也在。”而且这些弟子只知道他们是出门办事,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说得好听,他们叫除魔卫道,说的不好听,他们叫埋伏偷袭。在修真界里,埋伏偷袭的修士若被杀,别人知道了还得拍手称快的!这种话让这些长老们怎么说的出口?
“可这也关系到我们佛门的声誉。”出声的弟子不解道,“几位长老对宗门忠心耿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弟子实在难以释怀。”
几个长老相对无言。
“敢问诸位长老,此次长老们遇害的事件是不是和九州魔皇和谢征鸿有关?”说话的正是明禅宗的核心弟子素今,如今也是合体期修为,成功结印,就算在核心弟子中也是颇受重视的那一个。
几位长老脸色有些难看,“素今你何出此言?”
“看来是了。”素今颔道,“很简单,这一次去的长老人数众多,他们全部身死道消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得到的。弟子也不过是排除了几个原因,随意猜一猜罢了。”若是要对付闻春湘,这么些长老还远远不够,恐怕是要去对付谢征鸿的。
后面的话哪怕素今没说出来,一点就通的其他弟子们也通通明白了。
长老们见瞒不过去,只好将事情一一说了。
素今等弟子听完,脸色更加不好。
这事要是说出去,他们佛门半点都不占理,就算想要讨公道恐怕也讨不到。
“请恕弟子失礼,长老们此举实在有失考虑。”素今皱眉道,“谢征鸿虽然和魔道纠缠不休,但毕竟不是我明禅宗弟子,何苦为了他出动这么多长老甚至不惜和魔皇对上?再者,马上就是掌门开坛布道的日子,谢征鸿不可能不来,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几个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苦笑着摇头,“这……唉,当时也是怪我们没有想清楚。”只是当初提议的人说的信誓旦旦,其他几个门派也都同意,他们明禅宗又怎么能不同意?再者,若当真将谢征鸿捉回来,闻春湘手里拿着的佛门资源少不得要交回来。
“现在说这些也是晚了,还是先将手头的事情布置好吧。”长老们不欲再谈,说完后便纷纷离开了。
“素今师兄,您看……”几个弟子纷纷将视线对准素今,希望他能给个明确方案。
“我对此知道的不多,也没办法给诸位师弟一个答复,且看看吧。”
“素今师兄说的是,只是那谢征鸿……”
“来者是客,我们身为东道主,总不能丢了明禅宗的脸面。”
“师兄说的是。”
素今回到自己的洞府,看见他的两个客人正聊的开心,又想到只有自己在这里苦恼,忍不住就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位道友似乎聊的很是尽兴。”
两个佛修转过头,正是如晦和三思。
“原来是素今法师回来了。”三思连忙行礼。
“三思道友不必多礼。”素今笑了笑,面对着两人坐了下来,“正如如晦道友所说,这一次的确是我们明禅宗和其他几个佛门长老一起设计的此事。”
“出家人不打诳语,素今道友应该更信任贫僧一些。”如晦像模像样的作揖道。
“得了吧。”素今讽刺道,“你的确不说假话,只是真话不全说而已。”
如晦和素今一人是法相宗掌门的嫡传弟子,下一任掌门,一人是明禅宗颇受重视的核心弟子,两人又都是合体期修士,自然免不了被多家比较。两人相识多年,彼此也十分信任。
“没想到,谢道友竟然走到了这一步。”三思忍不住感叹道,“谢道友为人真诚,做事实在,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如今宗门放着那些魔佛不去管,反倒为难起谢道友来,实在让在下难以理解。”
“凡人说,不招人妒是庸才。若谢征鸿此刻只是个金丹小修,别说一个谢征鸿,就算再来千个万个,也不会被宗门看在眼里。”素今淡淡笑道,“三思道友应当为好友高兴才是,这证明谢征鸿之天资已经让所有佛门都感觉到了危险。谢征鸿如今站在了魔道一边,虽不是魔佛,却也是道不同。大道之争,从来没有对错,只有无数修士尸骸铺路,三思道友还请放宽心一些。”
三思听闻,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谢道友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记得他这么个友人,他却对谢征鸿的危机状况难以援手,总有些心不静。
“掌门方丈有大智慧,说不定到时谢道友能够有什么机缘和掌门方丈见上一面。谢道友如今虽然和九州魔皇一起,但他若能得到五大掌门方丈的欣赏,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做事的时候也不必顾忌太多了。”素今露出一个颇自信的笑容来,“在下对于卜算之事并不擅长,但胜在预感还算灵验。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谢道友之成就,远远不止于此。”
三思闻言笑了笑,“谢道友之才,远非在下可以想象。”
困厄禅师在洞府里停留打坐,他虽有许多话想要询问闻春湘,但一对上闻春湘的面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洞府开始震动起来。
闻春湘百无聊赖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丝光彩来。
“成了!”
困厄禅师一愣,“什么成了?”
“这洞府马上就要塌了,出去罢。”闻春湘自豪的回答道,“小和尚的三宝成了。”
“……这么快?”
闻春湘看见困厄禅师的愁绪都被惊讶代替,忍不住笑的更加灿烂,“我家小和尚的本事,自然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旭日东升,光耀千云,瑞气四现,金光化龙,云海沸腾。
天空中隐隐闪现出一座金光寺庙,转瞬即过,随后谢征鸿身上莲花印一闪,一道长光直入天空,眨眼便冲山云霄,散出巨大的光芒来。梵音阵阵,平地生莲。
谢征鸿身上不断环绕着三道虹光,细看之下才看清楚是佛珠、钵盂和经书。
它们呈上中下三层绕着谢征鸿不换环绕,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其中的灵气。
“魔皇不多加阻挡么?”困厄禅师惊讶道,“谢道友此次凝结三宝成功,这异象未免太过宏大。”
困厄禅师自己当年也曾凝结三宝成功,但出现的异象并没有这么浓重。
如今他们正身处明禅宗的地界,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必,以前本座也曾为小和尚挡过几次,如今在明禅宗的地界,他们对我们的消息估计了如指掌,挡着遮着只会让他们小瞧了小和尚。珍珠有光,何必将自己伪装成鱼目?让他们好好了解一下小和尚的厉害也是好的。”闻春湘摇摇头道,“免得那些秃驴狗眼看眼低,自己没能耐还编排小和尚的不是。”
“困厄,再过不久,这三千世界,各大佛门,都逃不开‘谢征鸿’这三个字!”
困厄默默的看着天边的金光不语。
他知道,闻春湘说的是对的。
谢征鸿弄出来的异象,自然是落入了各大修士眼中。
“如此阵仗,佛光万丈,莫非是什么人在结印?”一名修士仰天看去,只觉得心情莫名的平静了不少。
“不是结印,你看,那金光中隐隐浮现佛珠、经书和钵盂的影子,应当是有佛修在凝结三宝。”另一名修士显然比较懂行,“老夫在这大世界里呆了多年,也曾见过明禅宗好几个弟子结印或者凝结三宝,佛光能够蔓延千丈已经是积累深厚,不知这位佛修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够弄出这么大的阵势?”
“明禅宗那边没有什么消息,恐怕不是明禅宗弟子。”
“……我听说,可能是谢征鸿。”一名修士忽然出声说道。
“谢征鸿,又是他?”
一听见谢征鸿这三个字,顿时就有不少修士来了兴趣,“最近怎么感觉什么事情都离不开这谢征鸿呢?”
“若你有人家那份本事,大街小巷自然也都是关于你的消息。”修士白了他一眼道。
“这巴掌,打的啪啪响啊。”一名修士感叹不已,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来,“明禅宗在此方世界势力极大,平时也没有修士敢和那些和尚对着干。如今这谢征鸿一来,总算能够打击他们的气焰了。”
“哦,此话如何说起?”
“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佛门之中,最难得的摸过三种,凝结三宝,结法印,最后便是凝结金身。这谢征鸿早年已经凝结法印成功,如今又凝结三宝,异象难以作假,我们这些人光是远远望去也觉得威势不可言说。这明禅宗掌门方丈弘扬佛法在即,谢征鸿却凝结三宝成功,啧啧,那些明禅宗秃驴们的神色,光是想想也值得我高兴好一阵子。”
“还请道友详谈!”
“你们可知,这佛门之中,凝结三宝又凝结法印成功的佛修,总共几个?”修士懒懒散散的问道。
“这……我们对此并不清楚。”几个修士摇摇头。
“暗地里的我并不清楚,但明面上的,不超过十指之数。”修士慢慢说道,“而这些同样凝结这两样的修士,目前最年轻的,也有千岁之龄,可谢征鸿,如今才多大?或者说,当年玄忍方丈凝结两者成功之时,又是多大的岁数?”
修士话说的很清楚。
大家都知道,修士便是与天争命,越是年轻,突破的可能也就越大。
因为年纪轻的修士和年纪大的修士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年岁大的修士会想东想西,会瞻前顾后,难以抉择,往往经验多了就是变得更加谨慎,越活越胆小,讲的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但年岁小的修士却不会,他们更加有朝气,更加不畏惧艰险,富贵险中求,自然也就更加有机会。
谢征鸿,如此才多大呢?
明禅宗灵山深处。
莲花童子端来各色灵食,小心翼翼的守在外面,时不时的就抬头看一眼远处金光闪现之处,心里也不由的有些惊叹。
他看上去年幼,但生出灵智至今也有数千年的时光了。
在他这么多年的记忆里,可有人凝结三宝能够引来如此天地异变?
没有,他知道的修士里,也只有这么一个谢征鸿罢了。
佛门衰弱,正是需要一个绝世天才带领佛门走出颓败之时,可这样天才不是没有,偏偏不在佛门之中,而是去到了魔门那一边。
可惜可惜。
玄忍方丈慢慢睁开眼,掐指算了算,心里也渐渐生出一股无力来。
他在这里算了好些次,都算不出谢征鸿的来历来。
玄忍方丈心里已经有了许多猜测。
他身为明禅宗方丈,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其他人多得多。
谢征鸿这些年来的表现,他和其他几个佛门的掌门方丈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心中一直不敢肯定。如今有了这凝结三宝的异象,他们便可肯定了。
原本他们以为谢征鸿会是什么大乘大能佛修转世重来,可他们细细查访之下,绝没有可以对应的上的佛修。在这,只是大乘期大能转世重修的话,这样的征兆也未免也太过了。
据说在佛界里因为一些事情陨落或者即将陨落的真佛,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下界,转世重来。
这样的佛修,天生便有佛性,气运加身,飞升不过是走个形式。
以前留下来的玉简里,就有记载过这样的事情。
据说也曾有一罗汉下界,年逾八十才剃度出家,修行不过三四百年,便成功飞升,重归罗汉果位。那位转世罗汉所在的时候,正是明禅宗刚刚建立不久,祖师飞升,青黄不接之时。也因着那位罗汉的缘故,他们明禅宗才彻底扎下根来,一步步壮大展成现在的庞然大物。
而谢征鸿这么些年传出来的种种表现,都和那位罗汉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这才是玄忍最后默认了那些长老前去共同抓捕谢征鸿的原因之一。
若谢征鸿真是真佛转世而来,那么将他引回正道之后,他们这些下界佛门也能得到不少实惠。最重要的是,一旦谢征鸿在他们的供给之下飞升成功,那么修真界里那些暗藏着的大能们都会踏出这最后一步。
如今浮躁不堪的修真界,或许也能借此安静下来。
“佛祖,难道我佛门注定要经历此劫不成?”玄忍叹了口气,他身为掌门方丈,拥有的威信当然能够震慑弟子。但明禅宗上上下下,各种中小世界的道统分支,弟子数目加起来有上千万之剧,他能够镇压的一时,镇压得了一世么?
终究是天命不可违。
早在当年他们没有接纳谢征鸿而是选择将谢征鸿视作敌人之时,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机会。
玄忍方丈默默的念了念经。
莲花童子在外面等了几天,终于看见玄忍方丈从洞府里出来,忙不迭的迎了上来,“主人,你此次闭关,收获不少,大喜大喜。”
玄忍笑眯眯的摸摸莲花童子的头,“闭关这么些年,也该有点进步。走吧,佛法大会应该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吧。”
“是。”莲花童子将好几枚玉简地上,“其中许多事项,都已经安排好,玉简之中都有记录。”
玄忍神识扫过这些玉简,神色有些淡淡,伸手在某块玉简上点了点,“这里再加两个位置,有请九州魔皇闻春湘和谢征鸿落座。”
莲花童子一愣,“主人,这可是离您最近的……”
“但以佛法修为而论,他们坐这个位置,名副其实。”玄忍感叹道,“你心中也该有感应才是。”
莲花童子沉默了一会儿,“主人身为掌门方丈,肩负起一派重担来,若非杂务缠身,恐怕早已飞升上界。”
“你太过夸奖了。”玄忍自嘲的摇摇头,“是福是祸,也总是要面对的。我佛门虽然在挑选核心弟子之时费了大工夫,但内门外门弟子,甚至是其他世界的附属分支弟子,却几乎没有怎么管过。”
“人这么多,也管不过来。”莲花童子辩驳道。
“该整顿一番了。”玄忍方丈叹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罢了。”
他们佛门清净地,岂能成为藏污纳垢之所?
三宝既成,谢征鸿也缓缓将三样实物化的宝物收回,吐纳了一口气之后回复稳定。
“小和尚,你如今感觉怎么样?”闻春湘凑上来,惊喜的看着谢征鸿道。
如今的小和尚,粗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闻春湘知道,现在的谢征鸿,只会更加厉害。
“天大地大,唯有道心不改,方能长存。”谢征鸿回答道。
“阿弥陀佛。”困厄禅师在一旁听闻,细细想了想谢征鸿的话,茅塞顿开。
“多谢道友指点。”
谢征鸿微微一笑,“也多亏禅师不吝赐教。”
“小和尚,给我看看你的那三宝。”闻春湘笑眯眯道。
谢征鸿身后渐渐浮出三件宝物来,一一排列着飞到了闻春湘身边。
困厄禅师一眼看去,只觉得一片模糊。
三宝虽是实物,也能当攻击法宝用,但本质上还是佛修本身的能力,除非是他特定之人,不然其他修士一眼看去也只能看见粗略轮廓罢了。
闻春湘将三样东西握在手中,感觉就和摸了小和尚一样的。
嗯,起码感觉是一样的。
闻春湘拿起那颗佛珠,爱不释手。
摸着摸着,闻春湘觉得有点不对劲,上面怎么还有花纹?
闻春湘将佛珠拿起来凑到眼前一看,现佛珠上惊叹浮现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来。
姿态清丽,生机盎然。
闻春湘见状一愣,连忙去看另外的钵盂和经书。
钵盂外面同样也浮现出一朵牡丹花来,经书的第一页同样印着一朵牡丹花。
“小和尚,你……”
“前辈,您是我心之所向。三宝是佛修心境修为体现,有您在上面,并不奇怪。”谢征鸿正色道。
闻春湘:……
他才没有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