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禅宗望仙台上,云雾缭绕,周遭无数瀑布水流飞涌而下,激起水花无数。而望仙台下则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偶尔翻起一阵滔天巨浪,甚至能够看清楚这浪里隐藏的妖兽的影子。
明禅宗一名名为子惠佛修外出游历归来,见到这熟悉的景色不由心中一荡。
望仙台是明禅宗的特色,也是明禅宗的必经之路。
传说当年明禅宗的开派祖师便是在这里顿悟成佛,后来这里便有了“望仙台”这个名字。
早在子惠出去游历之时,就已经计算好了掌门方丈开坛布道讲解佛法的日子,如今虽然时辰未到,但他还是早早的回来等候,一来是怕自己错过,早到总比晚到要好,二来,方丈讲解佛法必定来者甚多,万一师门里忙不过来,他还可以搭把手。
子惠在明禅宗多年,自然是不怕这望仙台的湖泊里豢养的巨大妖兽的。
这些妖兽也是明禅宗先代大能们捉来,不忍心将它们打杀,并放在这望仙台前守护宗门,给它们一条活命的机会。这些妖兽大多生性残暴,但智力不高,稍有能够化形成功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也因为常年接受佛法熏陶,自愿在明禅宗里出家当了个佛修。
子惠先是使了一招化雨诀,将这些波浪定住,随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高声道,“明禅宗第三百九十六代弟子,觉今长老坐下弟子子惠游历归来,请前方师兄放行!”
声音刚落下,便有一人在前面忽现忽现,“原来是子惠师弟回来了,长老已经念叨你许久,快些进来罢。”
“多谢师兄。”
子惠半点也不敢对这位湖泊里的师兄有不敬之举。
这位无双师兄真身乃是一条双燕赤爪鲨,力大无穷,一身皮肉堪比坚硬堪比真宝,据说也已经有合体期的修为,放在他们明禅宗里也能当个不大不小的长老。可这位师兄却感叹自己慧根太浅,不愿意就此入门,反倒愿意守在这望仙台里,看云舒云卷,潮起潮落,顺道接了个看门的差事,远离明禅宗的是是非非,却谁也不敢小瞧了他去。
“去吧。”
伴随着声音落下,望仙台前的波浪分成两边,露出仅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来。
子惠见状,飞快的道了声谢,从小路间走过。
倒是那无双疑惑的看了看子惠,似乎有些不解,随后又将心里的疑惑放下。
应该不是什么古怪东西吧,不然这望仙台的阵法应当会有感应的。
闻春湘收回法术,叹息了一声,看向边上的谢征鸿道,“在那双燕赤爪鲨现之前,我将那和尚身上的法器给毁了。这望仙台四周布置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也不知道又是花了多少年弄出来的。我上一次来这望仙台,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恐怕就是那一次闻春湘打破望仙台的防御来到明禅宗里抢东西,所以才惹得这些和尚警惕之心大起,将这阵法又重新改头换面了一番,每年都不断在里面填充,五百年下来,这阵法不算完美无缺,也可以称得上是牢不可破了。
“也就是说,我们偷偷是进不去的。”谢征鸿若有所思道。
“不错。”闻春湘随声应和到,“恐怕只有等到他们接待来宾之时,我们才能用这请帖进去。”
“那便算了吧。”谢征鸿牵着闻春湘的手道,“既然明禅宗在望仙台里设下这么多的关卡,想必里面只会盘查的更严。前辈,我们还是出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嗯。”
闻春湘可惜的看了望仙台一眼,想要无声无息的进入有些麻烦,还是再等等罢。
明禅宗占地极广,这个世界的海域几乎都归明禅宗所有,换言之,在此方世界之中,明禅宗是绝对的霸主。
“明禅宗有《大乘起信论》《金刚经》《楞伽经》三本佛经,据说都是当年证得金身的大能们亲手抄录,上面蕴含着那些大能们的一丝神念和体悟,说是明禅宗的镇派至宝也不为过。他们将这三本佛经是按页收藏的,据说每一页上的神念和体悟都不一样,只有获得巨大功勋或者是地位极高的弟子才能凭借宗门贡献借上一页回来观摩。”闻春湘说着,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笑容来,“当年本座前去,不小心顺了三页回来,一页《大乘起信论》两页《金刚经》,那《楞伽经》藏的太严实,本座还没有找到就被人给现了。”
说到这里,闻春湘不由的露出一丝遗憾来。
当年他做了那么精妙严厉的布置,原以为能够抢个十页八页回来的,谁知道中途竟然被一个小沙弥给现了,功亏一篑。不过能够从明禅宗手中抢到三页,也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了。换成其他人,别说是抢了,恐怕连找都找不到。
“前辈果然厉害。”谢征鸿见状,从善如流的夸赞了闻春湘一番,“想来当初前辈费了不少心思,才能全身而退。”
“还算刺激。”闻春湘微微抬起下巴,眼角带笑,“那些秃驴以为将这些佛经伪装一番,藏在那浩如烟海的藏经阁里,本座就找不着了?要不是中途出了岔子,我能将那些佛经通通找出来。”
“前辈大才。”
“那是自然。”闻春湘伸手从戒指上一抹,取出一个小匣子来,“要不是到了明禅宗,本座都要忘记这回事了。当初我也看了这些佛经,和当年宋清抄录佛经的感觉大不相同。本座觉得无趣,就将它们扔到一边了。现在给你吧。”
“多谢前辈。”谢征鸿高兴接过。他虽然得到了宋清的一些记忆,但修为心境这种事,还是要靠自身努力。能够有其他证得金身的大能们的体悟相互印证,也是一件好事。
佛家三宝和法印有所不同。
法印是偏向于攻击,而三宝则更倾向于强化佛修自身,能破恶业障道,能除邪见恶念,能消减我执习气。对于佛修来说,是提高自身心境,减少渡劫妨碍,破除他人障术幻术的绝佳助手。
闻春湘碍于自身魔道修为,自然是不能凝结三宝和法印的。而谢征鸿和三宝的唯一接触,便只有困厄禅师了。
正如闻春湘之前所说,困厄禅师脑子不行,但修为是实打实的厉害。当年在道春中世界之时,便能现闻春湘寄宿在谢征鸿珠串里的一丝魔气,如今修为上来了,只会更加厉害。谢征鸿想要凝结三宝,自然也由他自己的想法。
别人不知,谢征鸿自己却十分清楚,自己修为能够上升的这么快,一来是因为自身资质和闻春湘无限量资源的供应,二来便是得益于前世那似有还无的一些感应和体悟。可即使如此,他的修为也蹿升的过□□速,需要好好稳定一般。而三宝正好是可以增强自身的东西,因此谢征鸿想要凝结三宝的心思也重了起来。
其二,便是宋清在梦中和谢征鸿说过的,需要他集齐的东西了。
谢征鸿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能感觉到藏在他意识深处的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厉害非凡,当年渡劫成功的宋清因为没能集齐它,也无法顺利飞升。每次谢征鸿潜入识海,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阵迷雾缠绕在四周,朦朦胧胧。
这个时候,凝结三宝就又多了一个理由。
佛法大会既然尚未开始,闻春湘和谢征鸿便租了个地下室,布下无数阵法,让谢征鸿好好领悟那些佛经一番。
“前辈,小僧闭关之后,您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冲动。”谢征鸿还是有些不放心。
明禅宗那么多的佛修就在前面,万一前辈一个忍不住,到时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闹的天翻地覆根本不是闻春湘的作风,明禅宗也不会轻易放走闻春湘,没道理左边脸被闻春湘打肿了,他们还会放着右边脸继续让闻春湘打。
“……小和尚,你就顾好你自己吧,我答应你,绝对不轻易去找那些和尚麻烦。”闻春湘戳戳谢征鸿的额头,“要是有什么不顺利的,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前辈放心。”谢征鸿笑道,“只要前辈您在我身边,我就很放心。”
“油嘴滑舌,还不进去?”闻春湘心跳加速,连忙将谢征鸿推了进去。
“前辈,等我出来。”谢征鸿依依不舍的朝着闻春湘挥手。
闻春湘不耐烦的冲着谢征鸿挥挥手,“赶紧进去,磨磨唧唧的。”
然而话是这么说,等到谢征鸿当真进去之后,闻春湘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啊,小和尚又要闭关了。
为什么要这么勤快啊?
但是这样上进,自己总不能打击小和尚的上进心啊,放在别人那里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闻春湘心中又自豪又无奈,一边惊叹自己的眼光太好一边又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太好。
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小和尚你怎么就不懂*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呢?
不过指望一个佛修懂这个道理,也不太现实。
闻春湘微微有些苦恼。
他很听话的一直守在谢征鸿的身边。
哪怕不去看,闻春湘也能通过周围灵气消失的速度猜测一二。
想来小和尚在打开匣子,看见那些佛经的时候,就能进入顿悟状态,这个时候,灵气消失的速度往往十分迅速。
而等到小和尚将那三页佛经看完之后,灵气消失的速度便会慢下来,因为以小和尚的性子,他会仔细研究,说不定还会自己也跟着抄写个几百遍,找找感觉。
闻春湘猜测的一分不差。
然而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之后,闻春湘现里面的灵气消耗速度,开始趋于平缓,几乎没有动过了。
咦?
小和尚是遇见什么困难了么?
闻春湘在外面担心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给小和尚神识传音。
“前辈,我没事,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法印和三宝还是有些不同。”谢征鸿的声音中气十足,倒不像是为了突破受伤了,而是在凝结的三宝的开始就遇见了困难。
万事开头难,这很正常。
闻春湘小声安慰了谢征鸿一番,也不禁有些愁起来。
其他方面他能帮助小和尚,但是三宝和法印真的在他能力之外啊。
要是换了一般的佛修,在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好歹还能问问人。
等等,问人?
闻春湘心里猛然跳出来一个念头,顿时就让他打起了精神。
“前辈,我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而已,您不要担心。”谢征鸿怕闻春湘又要做什么,连忙安抚道,“凝结三宝事关重大,若是一蹴而就反倒不让人放心,您说是么前辈?”
“嗯,小和尚,你说的不错,不要着急。”闻春湘点点头,慢慢从身上分出几股魔气来,很快原地又出现了个一模一样的闻春湘。
“小和尚,我在外面等你,你不要心急。”
听见闻春湘的肯定答复,谢征鸿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他一时顺口直接将话说出去了,万一让前辈担心了可怎生是好?
闻春湘将分、身放在此处,本体却悄悄的化作一道清风出去了。
幸好现在小和尚的修为还不是自己对手,不然肯定一下子就被小和尚给现了。
闻春湘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无奈来。
自从和那些长老们分开之后,困厄禅师就开始四处游历了起来。
只是在知道闻春湘就是般若禅师之后,他脸上的愁绪就更加多了,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怨天尤人的老虔夫一般,远远的看上一眼,就恨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
此次明禅宗佛法大会,困厄禅师并没有那个心思去参加。
只是给他送请帖的人说,当初出去半是的长老一个也没能回来,玄忍方丈有事想要询问他,还请他务必赏脸一行。
困厄禅师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当初那些一同前去伏击闻春湘和谢征鸿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换言之,他便是唯一的生存者。这其中事态到底有多大,困厄禅师几乎不敢细想。
那些长老和他虽然合不来,但修为还是毋庸置疑的,加上人数众多,能够将他们悄无声息的全部杀掉的修为,翻遍所有世界也就数得出那么几个来,恰好闻春湘就是其中一个。
但困厄禅师心中却不认为闻春湘会是杀害那些长老的人。
闻春湘虽然性情孤僻,行踪不定,在九大魔皇里也称得上是神秘,但他多年来不管是抢夺佛经还是抢夺法宝,他都没有故意去残杀过什么佛门弟子。相比起和佛门作对,他反而更像是有收藏癖一般。若他真有心杀那些长老,一开始就可以将他们打杀,而不至于等到他离开后再大打出手。
人就算能够伪装一时,但般若禅师出道已久,性情如何大家都知道。闻春湘能够扮演那么久的般若禅师,要真的一点马脚也不露,实在太过困难。但如果闻春湘本身便是这样的人,却又能说得通了。
困厄禅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信任闻春湘?或者,他信任的不是闻春湘,而是般若禅师。
但他是唯一的生存者,于情于理,他都该往明禅宗走一趟,总要好好说明自己的看法才好。
但另一边,困厄禅师却难得的也有了点疑惑。
若闻春湘当真不是凶手,那么杀了那些长老的人又是谁,下一个被杀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他们究竟是想要对付佛门还是想要挑起佛门和闻春湘之间的斗争?
困厄禅师或许不擅长阴谋诡计,但他一介散修能够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自保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将自己乔装改扮一番,又收敛了气息混迹在这些修士之中,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虽说他提前进入明禅宗也不是不行,但他却不相信这些宗门里的弟子上上下下都是一心。玉泉洞天一事之后,大大小小的佛教宗门里都出了好几个魔佛,明禅宗里也出了几个,但具体还没有,没有人敢保证。
伏击闻春湘的时候,想来在明禅宗里也是一件紧要的事,一般人不可能知道。
若是里面出了内奸呢?
困厄禅师不算聪明,但他却将所有可能都分析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随大流一同进去明禅宗。
他若是死了,恐怕那些长老之死,还有闻春湘到底是不是凶手的事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这天,困厄禅师准备做晚课的时候,心中忽然开始不安定了起来。
奇怪……
怎么感觉很危险的样子?
困厄禅师连忙在四周打下几道阵法,双眼隐隐透露出一丝佛光来,“不知是何方道友,何必装神弄鬼,还请速速出来相见!”
风乍起。
没有一丝动静。
困厄禅师脸上愁绪更深,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直觉出了问题,反倒更加担心起那躲在暗处的修士来。即使他这般说话对方也很沉得住气,一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为的就是能够击杀他。谁都不会愿意冒出这么一个对手来。
“铮!”
但听得一声长剑出鞘之音,困厄禅师眼前一道虹光飞来,竟是将他的阵法一分为二,眨眼间就被破除的干干净净,随后又落下无数剑意,随即这些剑意缠卷起来,朝着困厄禅师攻去。
困厄禅师捏碎手中一颗佛珠,将其黄作一团粉末,朝着那剑意一洒,登时化作一团团烟雾,将那些剑意就地绞杀,很快便一滴不剩。
“看来,老衲也是躲不过去了。”困厄禅师早有预料,此刻也不显得如何惊慌,他静静的上前两步,朝着那剑意所之处打了个稽,高声道,“老衲虽然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剑意虽强,想要轻松击杀老衲,却也是妄想。”
虚空中隐隐传来一道讥笑之声,“是不是妄想,你试试便知。”
语毕,又有无数道剑意落下,将困厄禅师团团包围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剑意攻击是和风细雨的话,此刻的剑意就好似狂风大雨一般,威力和之前根本无法比拟。更让困厄禅师觉得心惊的是,这些剑意竟然每一道都毫不相同,这般修为,他可从未在什么剑修门派上见过!
“你若是不多事,不来这明禅宗,倒也能饶你一命。”
“是你杀了那些长老?”困厄禅师猛然抬起头,看向虚空处。
“长老?”虚空的人哈哈大笑,“我杀的人太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困厄禅师头上渐渐冒出冷汗来。
他想要突破这些剑意,但身体却好像被什么怔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如果来人是这样的修为,就怪不得那些长老们一个也没有回宗门去了。
困厄禅师苦笑了一番,他本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此刻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不得不感到有些疲惫了。
他正想要静静迎接自己死亡的到来,困住他的这些剑意却好像是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纷纷消失无踪。
“你来的倒是快!”虚空中的声音说道。
“谁让你身上的血腥臭味浓郁成这个样子呢?你若是本体来了,本座还能给你几分面子。不过一把分、身,也想要和本座斗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困厄禅师睁开眼,看向天空。
只见这天空之中,月华如水,灵气冲霄,偶尔还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魔气在空中漂移,好似为这月光蒙上了一层纱一般。更让人在意的还是空中站立的那个人,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看上起既高傲又冷漠,月光没能照在他身上,而是被他周围的魔气挡在了外面,这么从下面看上去,就像是被月光簇拥着一般。
困厄禅师怔怔的看着来人,几乎不敢相信。
“算你好运!”
虚空中的人很快消失,这空气中带着的沉重感很快消失无踪,困厄禅师的身体也解除了束缚,能够自由行动起来。
闻春湘从空中落下,看向困厄禅师,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意来,“本座救你一命,你总该拿点东西来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