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淬不及防的遇见这么一个和尚,谢征鸿心里虽然有些犹疑,但察觉到对方身上雄浑的真元和实力,谢征鸿想了想,还是在距离这和尚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准备绕过去。
指不定这位佛修以这种方式在体验人生呢!
“这位道友何故特意绕道?”就在谢征鸿抬脚离开之时,那位睡的香甜的和尚忽然睁开眼,朝着谢征鸿问道。
“不敢打扰道友静修。”谢征鸿回过头,微笑着朝着来人作揖道。
“你我素不相识,道友怎知我在静修?”来人继续问道。
“佛偈说,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痴自性慧,心地无乱自性定,不增不减自金刚,身去身来本三昧。想要保持身心平静,打坐、睡觉都是极佳的方法。贫僧观道友神清气爽,想来是此中高手。”谢征鸿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哈哈,早听闻谢征鸿之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道友所说,虽不中,亦不远矣。多年以前,贫僧的确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多年以后,已无须如此。”来人朝着谢征鸿合十敬礼,“贫僧特意在此等候道友,怕被道友看出端倪来,这才借故装睡。贫僧如晦,见过道友。”
谢征鸿在脑子里飞快的回忆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如晦这个法号对应的人物。
但眼前这位佛修,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像是知道谢征鸿在想什么一样,如晦羞涩一笑,“贫僧在外游历多年,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平平常常,道友不知道也是正常。”
“哪里。”谢征鸿摇摇头,“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等修士只为修道,何必在乎这些虚名?”
“道友说的是。”如晦点点头,“不知谢道友要到哪里去?”
谢征鸿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听闻道友会使如来神掌。”如晦沉思了一会儿,“贫僧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人使过。不过最近似乎有消息传出,如来神掌万佛朝宗即将出世,不知道友可有兴趣?”
“莫非是如晦道友得到的小道消息?”
这万佛朝宗的消息明明是前辈从于泽那里得到的消息,一直没有和其他什么人说过,那本无字天书和撕下来的纸现在还在谢征鸿手中呢!除非那于泽还复刻了一份,不知道怎么的就流传出去了?
闻春湘当时将无字天书塞到谢征鸿手中之时还半真半假的埋怨过,“这书估计只有你才能看出东西来。”
当时的谢征鸿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而是将那无字天书放进了玉泉空间之中。如今倒是有时间可以看看了,若是前辈知道这个消息,应当也会过来吧。
想到这里,谢征鸿心里不由的生出一点暗暗的期待来。
“算是。”如晦坦然应道,“万佛朝宗称得上是如来神掌里最为精妙的一招,觊觎者甚多。若没有确切的消息,贫僧也不敢妄言。此次,师门传讯让在下会回去,一来是为了这万佛朝宗之事,二来则是为了谢道友你。”
“哦?”谢征鸿颇为喜欢如晦的直爽。
如晦见谢征鸿并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些兴致盎然的模样,心里也不禁开怀了少许,若是谢征鸿对此毫无反应或者紧张兮兮,那么他也就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如来神掌虽然诱人,但在下并无觊觎之心。佛法无边,我努力了这些年也不过是学了点皮毛,又怎敢得陇望蜀?相反,谢道友于短短年间名声大噪,我师门里的长辈们总会忍不住在传讯中提起你。这么来来回回说了十几年,就算在下不想听,也不得不记住了。”如晦长叹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道。
“这……”谢征鸿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认真的说起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谢道友无需在意。”如晦看见谢征鸿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在下也就是说说罢了。”
谢征鸿只好勉强笑了笑。
“我观谢道友面有郁色,不知道友有何心事?”如晦小心问道。
谢征鸿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如晦道友,如果你现对一个对你很重要,本该死去的人又活了,你是什么感觉?”谢征鸿迟疑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道。
“啊?”如晦被谢征鸿这个问题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但看谢征鸿认真的模样,还是想了想回答道,“应该会高兴吧。若当真是我重要的人,他若是活了,贫僧一定会十分高兴。”
“是啊,会很高兴,只要……”
“只要?”
如晦见谢征鸿不愿再提,也只好将心里的疑惑给压了下来。
阿弥陀佛,非礼勿言。
闻春湘来到自己当年和老和尚一起住过的地方。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湖泊。
沧海桑田,近万年的时光变迁,早已将他熟悉的东西一扫而净。
骤雨初歇,天边泛着白,同这山清水秀之处连在一起,犹如一幅水墨丹青画卷。空气中隐隐带着湿意,配上这微热的阳光,让闻春湘的心情都不免好了不少。
“这位公子,您买花么?”一个女童提着个花篮,在边上看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来到闻春湘面前问道。
闻春湘转过头,看见是个小女孩,又看见她手中的花篮,心里颇有些复杂。
“你的花怎么卖?”闻春湘蹲下来,扯了个笑容问道。
女童见闻春湘笑了,呆了呆,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公子笑起来实在是好看极了,“若……若公子喜欢的话,这篮子花算你十三,不十文钱就好了。”
“好。”闻春湘想了想,摸出二十个铜板来,放在小女孩手心里。
这还是他之前买东西小贩硬塞给他的。
小女孩身上带的钱过多,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您多给了。”女童数了数,怯生生的说道。
“你的花很漂亮,我……很喜欢。”闻春湘违心的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事实上,他看见这些花半点好感都没有。
但这里是他和老和尚曾经住过的地方,还是对人好一点吧。
“谢谢,谢谢公子,您会娶到一个好娘子的。”女童一时说不出什么好听讨喜的话来,想了半天,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闻春湘听闻,颇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赶紧回家吧。”闻春湘摆摆手道。
“好的。”女童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离开。
闻春湘叹了口气,再仔细看这些花的时候,才现它们竟然还有一点生气,这小女孩在掐断它们的时候掐的不算狠。
“罢了,日行一善,算你们运气好。”闻春湘抬手施法,将这些花送到湖泊中央的一小片土地上,起码能够安安稳稳的活过好几个花季。
“本座怎么越来越心软了,一定是被小和尚给带的。哈哈,也对,毕竟是累世修行的佛修大能嘛!他若不是不度化魔修才是浪费了功德,有违本性。”闻春湘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小可怜,白白被人骗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中途出了岔子,或许等到小和尚飞升他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以前还在幻想着小和尚飞升之后可以遇见宋清,坐下来聊聊天,现在想想……
不,现在根本不用去想!
闻春湘回过神来,眼前还是一片大湖,心里的火气登时就起来了。
他在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老和尚不就是小和尚?
他在这里怀念个什么劲儿,说不定人家现在正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
闻春湘越想越觉得心烦气躁,恨不得现在就用契约飞到谢征鸿身边看看他在做什么,但又不想被他现。他到底是应该怎么和小和尚相处才好?一想到自己和小和尚双修之时,换上了老和尚和宋清的脸,顿时就没有办法再继续想下去了。
“呜呜呜……”
正当闻春湘思绪紊乱之时,背后又传来了一阵哭声。
闻春湘转过头,现正是之前卖花给他的小女孩。
“怎么了?”闻春湘忍不住皱眉,“别哭了!”
大约是被闻春湘给吓住了,小女孩当真停止了哭声,“我……我忘记回家的路了。”
小女孩的眼眶通红,形单影只的,看上去格外可怜。
“你哭什么,等会儿我带你出去就好了。”闻春湘忍不住回答道。这片地方是有点大,这小女孩不知道怎么着就进来了,现在一时找不到路,也只能回到原地了。
“多……多谢。”小女孩破泣为笑,似乎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一般。
“走罢。”闻春湘转头去看那小女孩,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幅画面。
“小孩儿,你能看清我?”
“偶尔,有特殊道体的小孩子也的确能够看见一些小法术。”
“罢了,本座和小孩子什么脾气,看你还有头,就当做件好事吧。”
咦咦咦?
闻春湘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子,是小和尚?
“魔皇大人,您或许不记得了,尊主昔年救过贫僧,如今正是过来了结这番因果的。”
在因真寺见面的时候,小和尚似乎也说过这么一段话?
“公子,您怎么了?”小女孩见闻春湘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有些害怕对方是不是想要丢下自己。
“没事,没事。”闻春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走,我送你出去。”
原来小和尚说的是真的。
原来老和尚和宋清不仅救过自己,自己也救过小和尚。
这么说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不是么?
救命之恩,本来就该以身相许。
闻春湘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好。
只是一想到自己也救过小和尚,之前的那些烦恼一下子就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老和尚也好,宋清也好,他们就算是小和尚的前世,也没有什么。
在这一世,明明是自己先遇见的小和尚,是自己先出手将小和尚救下来的。
而不是倒过来,因为他们的原因,小和尚才过来救自己。
缘分天定,谁也拦不住!
如来神掌万佛朝宗出世的消息只有五大佛门的核心弟子及几个长老高层们才知道。
原本如来神掌就是佛门绝学,如今又有了谢征鸿这么一个活招牌在,探听如来神掌消息的修士一下子增多了起来。万佛朝宗作为如来神掌里名气最大的一招,影响力更是非同小可。因此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五大佛门不约而同的将这个消息封锁起来,顺便又将自己的得意弟子派了出去。
万一有了机缘,自己门下的弟子能够得到这份传承,岂不是件大好事?
至于为何不自己出山,自然是因为五大佛门自身的制衡因素在。
若五大佛门的掌门和高层长老当真出手,恐怕涉及的范围就不是一两个世界了。再者,如来神掌虽然厉害,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份机缘这份悟性去学。他们的修为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就算得了如来神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反而会引起其他佛门门派的警惕,倒不如放开手让弟子去!
如晦此次前去,也是为了打听这万佛朝宗的虚实。
只是路过之时听见有修士说不久前见过谢征鸿,才会特意在这个地方等他。
若万佛朝宗当真出现,谢征鸿必定会来。与其到时候被谢征鸿杀个措手不及,倒不如主动相邀。若是方便,结一份善缘也是好的。
如晦曾经在法相宗里极不受重视,更因为苍老的容貌被不少弟子排挤欺负过,半点都没有他想象中的佛门清净地的风范。一旦佛法和修为和虔诚挂上钩,就算想要弟子虔心向佛不理外事也不可能。相比起如今在佛教宗门之中越壮大的所谓‘激进派’,如晦还是更偏向于保守。
他对如来神掌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要到时候借功法一观,聊以参悟,印证一番也就是了。
因此,在赶往如来神掌可能出世的地点之时,如晦已经暗暗将自己的想法和谢征鸿说了一遍,表达自己并无觊觎之心。
“谢道友似乎并不为这万佛朝宗的出现而惊讶。”如晦说完,见谢征鸿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是。”谢征鸿并不打算掩饰,“这消息贫僧早就知晓,只是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流传了出来。”
“原来如此。”如晦想到谢征鸿和九州魔皇的能力,早他们一步得到这个消息也并不是不可能,“这个消息已经流传出去,但谢道友似乎并不着急。”
“贫僧对这万佛朝宗,的确心神向往。”谢征鸿并不否认,若万佛朝宗的功法当真摆在他面前,他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贪多嚼不烂,如今连佛问珈蓝这一招他尚且没有吃透,又何必去挑战这种高难度的招式呢?
“哦?”
“只是相比之下,贫僧心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谢征鸿拱手笑道,“让道友见笑了。”
“无妨。”如晦笑着打趣道,“道友三千烦恼丝未断,就算有什么烦恼也是正常。”
谢征鸿闻言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脸上带出一点缱绻的笑意来。
若他真的将这头全断了,恐怕前辈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尤其在知道他前世的事情之后。
因为不管是神秀老和尚也好,还是宋清也好,后期都是剃度了的。
“如晦,你怎么会和谢征鸿在一起?”
两人还未前进多少道路,便有几个光头佛修飞驰而来,一双眼睛寒光四射,恨不得在如晦和谢征鸿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原来是三论宗、净土宗和止律宗的几位道友。”如晦见状,微微俯身,合十行礼道。
“如晦,你莫不是被那魔头迷了心智?你身为法相宗弟子,我辈中人岂能和这种邪魔外道走在一路?”止律宗的同治和尚看见如晦身边的谢征鸿,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身上穿着一身玄色僧袍,项上菩提子一颗颗光滑圆润,一见便知绝非凡品。他身后更是无数灵气翻动,隐隐有灵光闪现,很是不俗。
这谢征鸿的样貌早已被他们这些人见了无数遍,前些日子的记录晶石更是被他们翻来覆去的看。原本以为他们对待谢征鸿已经可以做到平常心,但真正见到谢征鸿之时,这些佛修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并非简单的修为差距,更是一种更深更远,更让人无力的东西。
“同治道友,谢道友并非你想象中的那……”如晦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几个佛修的攻击打断。
“几位道友,你们这是做什么?”如晦惊讶的喊道。
“自然是来试试谢征鸿的高招了!”
这些佛修并未掩饰身上的杀机,身形一晃,分散四方,将谢征鸿牢牢包围了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在警惕,提防着谢征鸿的任何一个动作。
他们心知自己不太可能将谢征鸿镇压,但要他们轻轻放过谢征鸿更不可能。
谢征鸿一出,他们这些佛修弟子出门在外几乎都要被其他修士拿来与谢征鸿比较,宗门名声,他们自己的努力和刻苦,在谢征鸿面前都不值一提。那些修士只会说他们这些名门正道的佛修一个个没什么本事架子还高,修行个几百年还比不上谢征鸿修行一年。
谢征鸿、谢征鸿、到处都能听见他们的讨论。
不管走到哪里,对他们有好意有恶意的修士都会笑着问一句,“你是佛修,那么你知道谢征鸿么?”
谢征鸿看着周围这些佛修,他们每一个人的修为都在合体期上下,从透露出来的气息来看,并不好惹。
“能够让这么多道友一起对付贫僧,实在让贫僧受宠若惊。”谢征鸿微笑着扫了一眼四周说道。
“废话少说,谢征鸿,你身为佛修,哪怕资质再高,悟性再好,也不该和魔修同流合污。如今既然见了你,我等身为佛门弟子,自然不能轻轻放过。”
说完,那说话的佛修低喝了一声,整个人气势暴涨,手中腾出一道灵光,掌心朝外,对着谢征鸿打了过去。
轰!
谢征鸿一拂袖,轻松将那灵光拍散。
“阿弥陀佛。这位道友,贫僧失礼了。”谢征鸿朝着那施法的修士笑了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木镯子,不见多少雕饰,转眼便化作一个大圈,将那修士严严实实的捆了起来。
那佛修只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想要运转真元将这木镯子破开,身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谢征鸿,你使这种手段算什么佛修,放开我!”
谢征鸿收回手,整个人如青松一般,淡淡道,“道友说话好无道理,阁下率先出手,贫僧不过是自保罢了。”
“该死!”那佛修暗骂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过丢脸,只得恨恨的闭上了嘴。
“谢征鸿,我来会会你!”
这些佛修毕竟也是各门派的嫡传弟子,围攻这种事情实在做不出来。
只得一个个上前讨教,就算真输了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是的,起码比他们围攻谢征鸿还输了要好看的多。
谢征鸿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若是不将这些佛修打败,恐怕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但是同样的,他也不可能对这些佛修下杀手。他们对付谢征鸿的原因就和当初遇见历和光请求和谢征鸿一战的原因一样,为了宗门名声,总要和谢征鸿好生打上一场。不然说出去,他们又如何能配得上当宗门弟子?
这便是享受了宗门无数好处之后,弟子应该为之的事情了。
好在这些佛修出手虽然厉害,但当真和谢征鸿有什么血海深仇的还是没有,谢征鸿只用了各种道术和法宝将他们困住也就罢了。
“诸位道友,如今贫僧怕是可以继续走了吧。”谢征鸿看着这些被困住无法动弹的佛修们道。
“不,不止。”同治摇摇头,转眼看着边上的如晦,“如晦,你可是三宝加身,身兼法印的佛修,法相宗掌门方丈嫡传弟子,你难道不该上去和谢征鸿斗上一场么?”
如晦苦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谢征鸿,只得点头,“不错,谢道友,还请多多包涵。”
“请。”谢征鸿应道。
“小和尚,怎么本座一会儿不见,你又在和人打架?”闻春湘的神识传音忽然在谢征鸿脑海中响起,依旧是那样懒洋洋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