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晨,景明最主要的担忧是,女主角将如何在一场没矛盾没冲突的戏份中,让观众第一时间,了解主角的优点并喜欢上李清照这个人物。宋星对此给出的答案是,任何观众对女主的要求先都是美,既然无法以言语、动作以及戏剧冲突让观众产生代入感,那就以美取胜,以美先声夺人。
唯一的障碍是,这一幕演的是她的少女时代,她不能以浓妆示人,想惊艳观众,只能靠衣裙。
荷花塘里布置的荷花不多,大多数是田田的荷叶,荷叶的绿又不同于宋星身上灵动的绿。因是置的假景,所以那些荷叶都是死沉死沉的塑料绿,而宋星身下的裙被风微微吹动,虽然身上冷得想哭,镜头里却仙气儿无比。
宋星所以没有理会摄像师的闲话,因为她心里明白,既然是“常记溪亭日暮”,那么景明肯定会要求摄像师打出日落时夕阳余晖的模拟光,俯拍镜头加上模拟光,池水反射的颜色应该是橘粉色,荷塘里的荷叶再多也无法完全覆盖池水,她青绿的衣裙在一片橘粉色中出镜,定然是夺目而出众的。
既然远景无法展现女主脸部的美,那就干脆给观众一个美景好了。顺便也给日后为剧集宣传的营销号,以及吴糖宣传新剧一个噱头。
心里又怪景明为省钱,连个美术师都不雇,还得自己操这份闲心。
景明并不知道宋星在腹诽自己,他紧紧地盯着取景器,暗道宋星的五官太漂亮了。
她按照宋朝仕女的模样修了长眉,巴掌大的一张脸上,双眸灵动,本就是个青春年华,不过略调整了一下神态就能复制少女的娇憨和柔美。她浓艳的五官在镜头里尤为夺目,景明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当初真的因为宋星漂亮而没有演技,就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那可真是人生中一大遗憾了。
她虽然漂亮,但是脸上的线条很柔和,今日峨眉淡扫,唇上也只是浅浅的珊瑚粉色,冲淡了她在红毯和杂志上展现的冷艳,反而现出了一种大家闺秀的高级感。
这种气质,没读过书的女演员,没见过世面的少女,都不会有。而娱乐圈里有这份儿美感的人,同年龄段恐怕也只有宋星了。她成功地将五官的艳丽和气质的冷冽调和在一起,通过对角色的准确理解,展现了一个别样的李清照。
景明有一种捡到宝,中了彩票的感觉。
景明喊了咔,这场令他觉得最难拍摄的戏份,竟然一条就过了。
因为拍摄地很顺利,景明抓起对讲机夸奖宋星:
“星老板厉害了,取景框里看现场美爆了,今儿咱的预算肯定是够用了。”
宋星心里笑得不行。
对于景明来说,他能夸一个人省钱那真是殿堂级的评价了。
宋星披上棉衣,快步走过来看回放,对镜头里自己的表现力和身体线条还是有点不满意。
“我好像比演陆悠然的时候胖了……”
景明哈哈大笑:
“宋星你想多了,到了电视里看比例和这里是不一样的,我是导演我还能纵容你么,你要是胖了我早就提醒了。”
谢珊珊低声在宋星耳边道:
“胖倒是没胖,不过脸色的确比之前好看了很多。大概是四合院的生活太安逸,而最近隋楚楚他们几个又没作妖……这太平日子你过得太开心,拍陆悠然时你睡木板床、天天起大早化妆,肯定憔悴啊。”
宋星心里叹了声气,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负重前行。
金英姬要不是看在时钦拿下了万隆广场,能让自己在国内用九星丝大规模地做戏服?
隋楚楚要不是被施柔的死镇住了,还能不放通稿黑自己?
珊珊啊,我如今并不安逸,可是要我如何告诉你,让我日夜悬心的就是你啊。
景明今天安排的下一条,是李清照和丫鬟玉蝉的对手戏,因为第一条拍摄的顺利,给宋星讲戏的时候,景明的语句都轻快许多。
“接下来这一幕简单了,因为有对话。你不小心开进了藕花深处,然后有一池水鸟被吓飞,这里面我们后期会做特技,虽然我从九宫阁那儿借来了几只傻傻的鸟,但是还是需要你做一个无实物表演,就好像有很多水鸟被你吓了起来一样。”
宋星点点头,料定九宫阁一定没少跟景明要钱,要不然他也舍不得花钱做特技,就是抓野鸭子也得抓几只来充当鸥鹭。
大灯开启,镜头对准了荷花池,小舟上,宋星所有的心理活动都是一闪而过,此刻她的脸上可是一点同戏无关的表情都没有。
导演喊了开始,她便忽略了寒风,哼着小曲儿,满脸红霞地摇着手中的船橹,不时看向身后的丫鬟。船桨所到之处激起水花,她演出了李清照,醉意朦胧地将船开入藕花深处的调皮感。
玉蝉:
“小姐,咱们得赶紧回去了,老爷常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哪有出去吃酒的,就是去外面郊游,也要面纱遮面,坐在马车里,咱们开船在这里乱行,要是遇见了土匪怎么办?”
李清照回头,娇憨一笑:
“土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土匪,就是真有我也不怕,我今儿吃了一通好酒,酒连怂人的胆儿都能壮,更何况是我这种有胆色的?若是真有土匪我也不怕,我就拿手上的船橹狠狠戳他的肺,保叫他下一世都不敢做贼。”
李清照提起手上的船橹,作势就要去怼人,她的笑声宛如银铃般,惊起了不远处荷花掩映的船中人。
翩翩少年郎站起身,这是替綦雪拍远景,饰演赵明诚的替身。
赵明诚站起身,看向船上的少女将船开进了一片荷花里,少女哎哎呀呀地笑着,全无闺阁里的体统,少年人冷冷叹声气,冷笑道:
“哪里来的野丫头,扰了我赏荷花的兴致。”
少年人捡起船橹要划桨上岸,却听见一片翅膀扑扇的声音。那少女的笑声更大了,少年觉得她仿佛是吃了酒一样笑得豪迈爽朗,越觉得聒噪,忽然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因为少女止住了笑声,吟诵了一令他终身难忘的小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