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吐,山林间因靠近泉漓湖而气候潮湿,凝结了一层薄薄水雾。
雾气袅袅,有早起的鸟雀出清脆的鸣叫声,渐渐惊醒沉睡的山林。窸窸窣窣,是一只草兔从洞穴中探出脑袋,两只又白又长的耳朵轻轻颤抖,小巧的鼻子嗅着清晨的清新空气,乌溜溜的眼珠渐渐驱散了睡意。
草兔明显刚刚睡醒,大约是肚子饿了,又像是闻到了什么香气,四肢一蹬跳出树洞之外向某个方向跑去。忽然,草兔凭空撞到一堵柔软却看不见的墙壁,而后就听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草兔先是有些头晕,突然就身体一空,被人凌空捉起。惊慌之下四肢和两根长长的耳朵都在胡乱扑腾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开。
草兔身体一暖,似落入一个带着温暖的摇篮,它起先是微微颤抖着身子,施展起兔子一族最为拿手的装死大法:紧闭着眼,四肢一挺,一动不动。
洁白柔软的草兔身躯不过只有少女的巴掌一般大小,静静伏在萧毓素手之上,如一团毛茸茸的玩具。萧毓蹲在地上,明眸带着些许疑惑,一手托着那团毛茸茸的草兔,另一只手伸出手指轻轻从草兔头部一直抚到脊背,来回数次。
邵珩背倚着一棵树,嘴角微翘地看着萧毓逗兔子玩。两人比其他人先一步到达了约定的地点,紫烟罗纱掩藏了两人身形和气息,所以两人就站在那草兔洞穴之外,也未被觉。
忽然萧毓耳廓一动,将被她蹂躏了一番的草兔松开,放回地面。草兔一大早受了惊吓,哪里还会惦记着美味,一落地就撒开四肢钻回自己小窝去了。
邵珩身子一挺,背部离开树干,眉峰微微沾染一丝冷色。萧毓则站起身子,紫烟罗纱化作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沙将两人完全笼罩。
薄雾中出现一个人影,一开始还遮掩行迹,越靠近便越清晰。
邵珩两人心神一定,来者正是先前出讯号的王乐。
王乐目光朝四周一扫,见此地空无一人,还以为是自己第一个到。然而忽然感觉到眼前一缕紫芒闪过,树下已然多了两人。
邵珩和萧毓虽然夜间在那妖兽洞穴内遭遇了勾魂血蝠,因一开始未曾防备,被妖蝠遗留的污秽沾了一身。不过此时,两人显然已经各自清理了一番,身上已洁净如初。
王乐先是一惊,待看清是邵珩两人时,也不由笑了笑:“上官姑娘这法宝实在是神妙。对了,欧阳师弟和周师弟呢?还没到么?”
邵珩微微挑眉一笑,已察觉到树后方有两人飞快接近。
欧阳楠、周子安仅已自身修为掩盖气息,自然一靠近就被树下三人现了。
“此地距离魔门藏匿之地正好一东一西,上官姑娘先省些力气。”
听王乐如此说,萧毓点了点头,紫烟罗纱如一道烟雾钻进右手的储物镯内。
五人全部汇合完毕,王乐打量了下其余四人,见除了眉宇有些许疲倦,衣衫都还完整,并未受伤,心底微定道:“我找了两处地方都没结果,第三处是东面一处废弃矿洞。我尚未靠近,傀儡就传来异样,你们看!”
说着,王乐取出一只极为精致的虫状傀儡,体型如真的甲虫一般无二,身躯也被涂成了棕褐色,顶部镶嵌着一颗极小的黑色晶石状事物。
邵珩等人心底赞叹千机派傀儡竟能如此精巧,欧阳楠却觉另一样事物。
“留影石?”
“不错,欧阳师弟好眼力。”王乐也不多废话,伸手激甲虫头部留影石。那黑色晶石上表面腾起一片雾气,而后渐渐在空中形成一些影像。
“这留影石仅仅是只有一小块,而且傀儡视线受制,不过也足够了。”
随着王乐话语间解释,那团雾气当中影像渐渐清晰。
因甲虫爬行在地,众人所见的视角就如在地上仰视。傀儡甲虫灵活地穿过草地,停留在了那废弃矿洞之前,好像在思考面前矿洞内是否安全一样。
草木渐渐稀疏,因甲虫前进速度并不快,影像流逝了一小会后,甲虫才终于爬进矿洞之内。没过多久,邵珩就看见那甲虫头部忽然抬了抬,影像晃动了一番后,对准了一名面色苍白的黑衣人。
影像一转,甲虫又扭了一个方向后再次对准,影像当中又出现了另一名黑衣人。之后,影像飞快抖动着,显然是甲虫傀儡飞速地倒退而回。
随后,王乐掐断了影像,将甲虫傀儡一收道:“泉北城外本就行迹罕见,这两人印堂微微有银色光泽、瞳孔黑中带煞,显然是星罗宗的低级弟子”
邵珩闻言心底一凛,凤目微冷,默默记下了王乐方才所提到星罗宗弟子的特征。
其余人在心里仔细回忆方才影像中出现的两名黑衣人,对王乐如此细致的观察微微点头。
“太好了!既然找到了地方,那我就给祖父他们去联络。我们只要等着门中长辈赶来即可。”欧阳楠面上隐隐涌过兴奋之色道。
王乐及周子安面上有些许松动,的确运气极好,竟第一夜就能寻到对方藏匿之地。
“多亏了邵师弟和上官姑娘的分析,以及欧阳师弟描绘的地形图,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王乐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按照先前所说,丹鼎派赶来支援的真人大约在今天夜里就会和自己几人汇合,正是突袭救人的好时机。
此行出前,无论是庄主欧阳城还是丹鼎派的陈长老、千机派的江真人,皆是告诫他们以搜寻为主,不可贪功冒进,切记以自身安危为第一要务。
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最近的丹鼎派派出的真人及时赶到,根据他们寻到的敌人藏匿地点,即可一举攻破救回被掳走之人。
然而,邵珩自丹会比试上开始,就一直在思索这一天当中生的一切。
邵珩自忖初入修行,此前皆未依仗丹药之功。但当年萧毓那一枚菁木菡萏莲子助他良多,他渐渐也了解到笑浪山庄之所以超然于玄门正道之中,就是因为药圣一身炼丹之术超凡脱俗,创出无数令修士趋之若鹜的丹药。
邵珩想,若他是魔门中人,对这几枚丹药渴望许久,不惜深入玄门正道腹地,联合其余人一同设计掳人索丹。然而,这几人精心设计掳人之事,却并没有立即索丹后逃之夭夭。那星罗宗的陆长棋临时提出这个方案,并未和其余人通气,真的是因为正魔僵持不下,又被李师叔威胁宗门话语所惊而提出的折中方案么?又或者说,魔道之人如何有把握,在取得丹药后从正道人士的包围当中成功突破离去呢?
仅仅是以玮二爷和其余人的性命要挟山庄内不得有异动?
在邵珩想来,无论那几枚丹药如何珍惜,效用如何非凡,也需要吃药之人性命仍存,否则一切皆是枉谈。
他心底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魔道中人来此之前必定知晓丹鼎派离此地的距离,也一定算得出如果有人支援,一天半便足够赶到泉北城。虽说或许丹鼎派来救援之人在半日内无法找到对方藏匿地点,但是万一凑巧找到了呢?
他们五个年轻弟子,稍一分析也将范围划成数片,分组行动,一夜不到的时间就找到了对方所在。金丹修士手段比他们更多,说不准也能极快找到。
可是那陆长棋仍定了两天之约。
而且,“千峰双杀”的性情,陆长棋只会比邵珩等人更为了解。他定是知晓,这两个杀星每日的习惯,必定不会呆在矿洞内守人。他却放心只让孙逸之和幻魅儿去看守人质。
邵珩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好!那‘千峰双杀’只怕不是去寻普通人解自己饮血之瘾,他们是去阻拦拖延来救援的丹鼎派真人!”
陆长棋如此放心大胆,必定是因为他知道根本不会有救援及时赶到!
周子安见邵珩面色陡然冷凝下去,便问:“邵师弟,你怎么了?”
邵珩沉着脸,将方才自己心底猜测的事说了一遍,见所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又对欧阳楠道:“欧阳兄,你是如何和丹鼎派的前辈联系的?”
欧阳楠微微白着张俊脸,喃喃道:“陈长老给了我一个玉牒,说是让我先在泉北城外南部十里处等待,派中师长到了之后会以玉牒与我联系。”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制法器,其上一面光滑平整,一面阴刻着一些草木图案。
这种玉牒在丹鼎派中多用来传书联系之用,一阴一阳,成双成对。因传讯距离可以长达千里,又不似传书金剑那边醒目,制造不易,只有真人以上外出行动时方可领取,以备不时之需。
欧阳楠昨夜之前还从未见过。
王乐凑近了一些,端详了下那传讯玉牒道:“邵师弟担忧的不无道理。只是,我们的责任便是找到魔人藏匿所在。救人,我虽有此心,但也力所未逮。”他见邵珩眉宇微皱,神情欲言又止,接着说:“不论丹鼎派前辈是否能及时赶到,大家都先养精蓄锐,一切等晚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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