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沣泰说出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之事。
然而,此言一出,伴随着存微弟子仙剑纷纷出鞘,魔门三宗的五门金丹期修士尽数色变,就连赤瞳老怪那如血色荡漾的瞳孔都缩小成针尖一般大小。
此话若是其余门派说来,大约这几人也仅当作威胁之语。
然而,存微山却是不同。
存微真人当年威名赫赫,魔门中人至今也心有余悸,纵然如孙逸之、陆长棋等后辈弟子,也是闻之色变。
存微山剑术高绝,虽然门人不丰,但都实力不凡。若当真倾巢而出,不说踏平魔门五宗,但定是会让他们宗门元气大伤,失尽脸面。
更何况,二十多年前,万法门的前车之鉴还记忆犹新,人家仅仅两人就敢杀到一个传承千万年的魔宗山门。李沣泰此言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宋正奇心底暗恼李沣泰出风头,但嘴上也道:“我玉虚山同样如此!”
其余几派真人同样颔,明格大师诵了声“阿弥陀佛”道:“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不是心存挑起正魔第三次大战的念头。只是,你们所求实在是令欧阳庄主为难,不如我们两边暂退一步,诸位先放一批人安全归来。至于丹药,容欧阳庄主考虑一二再说。”
孙逸之此刻嘴角的招牌笑容显然有些挂不住,眼神微冷,正要说话,却听陆长棋抢先一步道:“清泰真人好气魄,明格大师所言亦有理。但放人却是不行,只不过我可以代表他们给庄主两天考虑时间。两天之后的此时,我等会再向诸位讨教!”
陌千川怒道:“陆长棋,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陆长棋只抬眼冷冷扫了他一眼,却不理他,转头看向欧阳城及在场正道之人,语气森冷:“这两天里,诸位莫要出城四处转悠。我们人少,确实不是在场诸位的对手,万一诸位做出什么举动惊吓到了我们,陆某也不敢保证会生什么事。”
正道中人脸色难看,皆怒目而视。
“赤瞳前辈,您说是不是?”陆长棋转而询问赤瞳老怪。
那老怪“嘿嘿”直笑,虽未回答,但显然也同意了此事。
欧阳城等人虽不愿意,但一时半会也无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答应了下来。
见事已至此,陈长老冷然道:“既然两天后再来,你们还待在这做什么?邪魔外道,平白玷污了药圣前辈的居所!都给我滚出去!”
最后三个字,陈长老音若炸雷,包含着自身修为出。
因并非伤及性命,赤瞳老怪也不出手相救,仍由那五个金丹期魔修被陈长老音波击中,顿时如随浪飘摇,被远远打飞出山庄。
那五人形容皆有些狼狈,就是一直儒雅如文人的陆长棋面上也泛起几丝苦笑。
忽然,背后传来一股元气波动,原来是笑浪山庄完全开启了防护大阵,以阻隔魔门窥探。
几人互视一眼,眼神中皆有戒备和愠色。“千峰双杀”同时冷哼一声,驾云离去。
幻魅儿见状,抚了抚有些乱的丝,冲孙逸之抛了个媚眼道:“陆先生,既然你做了决定,奴家也不说什么。不过正道那些伪君子呀,坏主意可不比你少!奴家还是回去守着那些人,好好休息一下,过两天再来。”
语毕,幻魅儿身影如波纹般散开,化作一片浅粉色的云雾,渐渐飘走不见。
孙逸之整理好衣服,轻咳一声道:“这里既然有赤瞳前辈和陆先生在,想必他们也不敢随意出城。我们手上那些人可是至关重要,那‘千峰双杀’只怕不会老实呆着,孙某也回去看着比较好。陆先生,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和赤瞳前辈了。”
陆长棋微微颔,并不多言,见几人都消失不见,而赤瞳老怪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
“陆小子,此地距离丹鼎派不远,老子就算再有能耐,也不一定能拦住他们一丝消息也不外露。你到底是作何想的?”
陆长棋轻轻抚了抚胡须,笑了笑道:“赤瞳前辈,我自有计较,你且放心好了。”
“哼!算了,老子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只要你能说服天妖谷不再折腾老子,老子才懒得管你!那六阳万寿丹么……嘿嘿!”赤瞳老怪猩红的眼珠微转,却不继续说下去了,只道:“不就是盯人么?老子坐到他笑浪山庄正门口去!看他们敢不敢出去救人!不过,两天不眠不休替你小子盯人,你小子当初说好的价码可不太够了!”
“价码么好说,赤瞳前辈,我星罗宗可不会亏待朋友!”陆长棋轻拍了下衣角星罗宗的棋宗标志,自信道。
赤瞳老怪听他如此说,眼珠微微转动,“嘿嘿”冷笑,更显得他面容丑陋狰狞。他既受人之托,便就如方才所言一般,直接大喇喇坐到笑浪山庄正门口前。
鸢离树下,先前热闹非凡的宴席上狼藉一片,但酒水吃食倒还剩下不少。这老怪也不嫌弃这是人家吃剩的残羹冷炙,竟拎起一壶未饮尽的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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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浪山庄,乘风堂。
方才在九龙丹堂的所有人皆聚在此地,包括年轻弟子也纷纷立在各自师长身后,神情都微微带着几分紧张之色。
乘风堂是笑浪山庄会见宾客之所,装饰得十分富丽堂皇,桌椅皆是千年石英木所制,纹路如云似霞,触手光滑冰凉。
纵然是亲子被掳,欧阳城也未曾薄待客人,依旧命人奉上此地特有的“清雾茶”以及灵果点心。
清雾茶的香气萦绕在乘风堂内,若是平时,众人自不会错过这道传闻中有“明目清心”之效的灵茶。但此时,魔道三宗突然来犯,掳走人质威胁索丹,如一道乌云遮掩在了众人的心头。
所有人心底都在猜测,这次对方几人不顾云泽之约而来,究竟是其宗门的意思?还是这些人私下行动?
诸位师长皆沉默不语,邵珩等人自也紧抿双唇,静默而立。
此次来犯的几人当中,一人出身星罗宗,与他灭门惨案有着扯不断的关系;两人出身万法门,与他玉泉一脉更是有着解不开的仇恨。
邵珩垂盯着前方李师叔的椅背,目光中似交织着无数情绪,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皆握成拳,拳头上青筋清晰可见。
周子安这般玩世不恭之人,也眉宇紧缩,背在身后的山河扇不断反向轻轻击打自己背脊,正是他思索时的习惯。
南宫北斗因比试时受了伤,倒是被司建弼和陆济一起送回杜蘅院内休息。
乘风堂内一片寂静。
良久,欧阳城叹息一声:“此番本是邀请诸位共襄丹会,没想到先是有六重丹劫要劳累诸位真人出手,如今还令真人们困限在此,欧阳城实在是对不住大家。”
“庄主此言差矣,吾等能亲自见证造化生死丹的出世已十分荣幸,丹劫之事莫要再提。正魔自古不两立,如今魔人公然来犯,还掳人胁迫,别说我等在现场,就算远离此地千里,听闻此事也不会坐视不理!”
“不错,江真人言之有理。”荀真人颔道,“只不过,对方派了那赤瞳老怪亲自盯梢,我等若是出城寻人,只怕对方真会对玮二爷和其余无辜同道下手。”
这时,欧阳城的嫡长孙欧阳柏步如流星,面色铁青,如一阵疾风走进乘风堂,身后跟着的是同样面色难看的欧阳楠。
此次魔道六人虽然掳走宾客和欧阳玮,但依照魔道往日做法,那些平民百姓和没有修为的仆从仅晕厥而无死伤,实在是不幸当中的大幸。
欧阳城便命两个最为看重的孙辈,带着庄内仆从去将外头昏厥众人带回,妥善安置。故而此刻,这两人都有些气冲冲地回来,欧阳城难免有些疑惑。
“柏儿、楠儿,生了何事?”欧阳城待孙子们一直十分温和,此刻语气却有几分严厉。
欧阳柏一张俊脸气得通红,竟一时忘记了行礼,愤然道:“祖父,父亲!他们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柏儿!放肆!诸位仙门长辈在此,你竟如此失礼?成何体统?”欧阳城眼神一厉,喝道。
“庄主,莫怪他!你自己看一看山庄门口,就知晓生了何事。”陈长老睁开眼睛,目光冰冷如寒冬。
他身为元婴真人,神识强大,第一时间就现了那赤瞳老怪去而复返,直接坐在山庄大门之前的堵门之举。
欧阳城及所有人神识外放之后,自然将山庄门口那赤瞳老怪肆意吃喝的形象看得一清二楚。邵珩等年轻弟子神识虽不能远至那里,欧阳楠却也替大家解释了情况。
原来,他两兄弟一起带着人去将昏迷的普通人一一搬回到山庄之内,还没带回几人,那赤瞳老怪就从天而降,大喇喇地往最靠近山庄的宴席上一坐,肆无忌惮地摸着桌上吃食嚼了起来。
不仅如此,那老怪明显存着堵门的心思在,不让他们离开山庄两百米,防止他们乘机离去。
欧阳柏、欧阳楠两兄弟带着一群修为地下的仆从和赤瞳老怪对峙了一会,因对方修为恐怖,两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那些昏迷之人也只带回了寥寥数人,绝大多数仍然卧倒一片,在日头下暴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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