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寿王府内,卢三昨日已经向府内管事告了假,直接出了王府,回到偏僻的城西家中,似乎就没再出来过。
清阳道长隐去身形来到卢三家中,屋内空无一人,不见那卢三踪影。但是清阳道长直直走向屋内床边,往床下一摸索,顿时出现了一条漆黑的密道。清阳道长并未立即下去,指尖微颤,手中突兀变换出一只纸鹤,对其轻语了几句,将其幻化做一只雀鸟,放飞屋外,之后方才甩袖进入那黝黑的密道。
屋内密道在清阳道长进入之后便恢复原状,放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密道潮湿而冗长,清阳一边快速行走,一边掐指计算方位,觉此时大约已经出了邑都,而此通道颇有法术遮掩迹象,难怪一般人难以现。不多时,前面已有些许亮光,清阳探出神识检查了一下,觉并无一人,便隐身走了出去,觉此处是一个背阳山脚,有一人高的茅草遮掩洞口,而观其所在,应是在一处破旧道观的后院。一眼望去并不见卢三踪影,不过清阳道长只是微微放出神识,此观颇为荒凉,应是建在邑都附近一个天然形成了的山坳,故而少有人迹,而那正殿中隐约传来些许说话声。
“这次有多少个?”却是卢三声音。
“额,不过十来个……卢三哥,您又不是不知道?官府前段时间知道了,风声紧的很,大多城镇村庄里都把女人看得紧紧的,哪还来那么多人?”一听声音便知此人身形彪悍,之后,这个大汉刻意压低的声音道,“而且总部听说被端了,好些地方也折了我们不少沙河帮的兄弟,这只怕近期就这一批货了。”
“我知道,暂时就这样,别这副脸色,有的是你们好处!人呢?”卢三不耐烦道。
“卢三哥,这边呢,您看,还有几个上好的货色呢!”此时说话的却又是另外一个尖嘴猴腮之人,语气谄媚又颇带猥琐之意,“话说,卢三哥,瞧这几个水灵灵的,真是,您看这几个嫩的都能掐出水来,要是让我睡一晚上少活半年我都愿意。我说卢三哥,兄弟们鞍前马后忙活这么久,能不能……喝点头汤快活下不啦?嘿嘿……”
“放屁,这些都是给上面那位的,你们是嫌命长么?”卢三大怒,似乎还揍了那人一下,之后便是悉悉索索一阵,似乎是在搬运什么。
“呼!得了,别装这样子,这是这次的价,还有你们二人额外的好处,接着!”卢三丢过去一个钱袋。只闻“叮叮当当”,另外两人已是眉飞色舞。
“话说那迷药确实厉害,一旦放倒啊,这些小娘子真是雷打地动都不醒呢,我们一个兄弟不小心自己着了道,昏睡了足足十天才醒过来!啧,就是有些麻烦,一路上还要我们兄弟喂水,不然就得渴死了,唉……”那个瘦子絮絮叨叨道。
另外一人觉得有些不像样子,卢三一直以来行事颇为顾忌,今日却任由自己兄弟在这里乱说话,心中有些担忧地抬头看了卢三一眼,现卢三背对殿门口,挡住了光线,脸上表情颇为狰狞,不由冷汗一激,大叫:“不好!”
却是已经迟了,只见那瘦子全身紫黑倒地不起,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似乎沉浸在财梦之中,然而已经没气了。
那大汉如何不知卢三在钱袋上做了手脚,自己兄弟自小财迷,对那钱袋又摸又抱,还掏出金银啃了几口,自己是刚刚没碰才逃过了一劫。
当下他也不管什么,只大喝一声便随手提起一根棍子向卢三打去,然而卢三只是伸出左手接住了棍子,轻轻用劲便捏成粉末,又举起右拳往大汉腹部打去,将大汉打的倒飞吐血。那汉子只觉得脏腑剧痛,痛的涕泪横流,眼睛都睁不太开,但是仍旧看到卢三如勾魂使者一般朝自己走来,心下绝望之极。
那汉子本已闭目待死,然而迟迟未见卢三下手,再次睁眼只见卢三右手朝着自己伸来,神情惊惶竟似乎是不能动弹了。
绝处逢生让他浑身又生出一丝力气,奋力挣扎站起踉跄往门外跑去。只是没走几步,脚踝突来剧痛,整个人一扑,就听到身后卢三“哈哈”大笑。
却是卢三这人生性狠毒,最喜折磨对手,也是因此才被那个小霸王邵琊看中。本来卢三这人杀人几乎不用剧毒,不过郡王吩咐如此才这么做了,故而本身非常恼火,但是现只毒死了一个,不由心下大喜,方才故意装作不能动弹,让这汉子涌起求生之意,而后再将其踢到,慢慢折磨。
卢三上前捏住那人的手指关节,只一用力,便如之前捏木棍一般捏断了那人小指,只听殿中响起一阵惨嚎。卢三听闻着叫声,心下痛快,又言语刺激那汉子,换了根手指关节便要下手,却突然耳边炸响,脑中轰然一声如木呆滞,手上也不由一松,待回神时就见一个紫衣髯须道人负剑跨入殿内。他心下大惊失色,竟丝毫未能察觉附近有人,明白此人只怕非同小可,正欲起身对敌,但是浑身只觉泰山压顶,一动也不动,这回是真正的不能动弹了。
清阳道长见卢三行凶便不再等待,先是“哼”了一声惊住卢三,以清阳道长修为卢三自然受其影响,又放出气机锁定卢三,让其不得动弹。
他自进入主殿后,也不管不管地上二人如何,只是环视了一圈,见里面空旷萧条,正中只一尊破损歪倒的三清祖师像,也无供奉,地上几个破败草垫凌乱四散,还有些残破木料堆放在各处,并无其他人踪迹。
清阳道长转身朝二人走来,卢三在清阳道长气机锁定之下无法移动和出声,然而那大汉竟然也在地上一动不动,清阳只一眼就觉其已无气息。
原来这人眼见卢三要折磨自身,绝望之下竟捡起方才那剧毒钱袋准备一死了之,结果只差分毫清阳道长已经入了殿内,那尸体面上神情既有渴望得救的希冀,又有后悔过早服毒的悔意,可谓是扭曲之极。
清阳也不动容,这大汉同另一人协助运输被绑架女子,虽只是上头吩咐,但也导致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伤天害理也是死不足惜。如今死在自己决断之下,也是天理循环,自有因果报应。
卢三只见清阳看向自己,对上对方眼睛时脑中轰然作响,已人事不知。
“汝是何人?”
“卢三。”
“今日外出做什么?”
“替郡王灭口。”
“为何?”
“郡王说,人弄得已经差不多了,王爷吩咐要断了沙河帮这条线,免得被人现,郡王已经通知官府前去围剿沙河帮的老巢,而这两人就由我下手。”
“那些绑来的女子呢?”
卢三呆滞着从怀里取出一物,通体深紫,两端尖细,状似纺锤、又似船舶,其上似有点点银色星辉,还有一个小小的棋盘标记,竟是一个可容纳数人、通玄下品的飞行法器。而上面那个小小棋盘标记,正是清阳曾在星罗宗棋宗弟子身上见过。
清阳心中微微一沉,星罗宗分棋宗、幻宗两脉,其下弟子分别修习阵法、幻术,而这法器上面标记说明,它原本的主人是星罗宗棋宗分支的弟子。而这通玄法器要想使用,起码是一名入神期的修士。
一个与星罗宗入神期相关的人出现在神州北部齐国境内,而一路行来途径的正道数大门派竟无人得知,清阳道长也不禁背后冷。
“原本是王爷处理,但王爷近期被皇上盯得紧,就安排郡王主事。本来这批是不要了的,不过郡王尝了功法的妙处,还是偷偷让我过来接取最后一次。”卢三呆呆说道。
清阳当下也不多言语,这法器虽然需要入神期修士才能真正挥用途,不过卢三等人仅仅将它当做搬运之用,只需繁琐的口诀开合即可。为方便卢三等凡人使用,又被抹去了原本神识印记,清阳道长轻轻松松探查里面有十多名年轻女子沉睡着,便只是将这法器妥善收好,打算之后再将诸人放出救治。
那寿郡王父子清阳自然见过,已知道这二人眼窝深陷、印堂有紫黑之气,但精神饱满,明显是用了采补之术!
不过,谁教了寿王采补之法,谁给了他们与星罗宗息息相关的事物,而那人又在何处?这才是清阳当下要探问的重点。
清阳强自按捺内心怒火,继续探问:“寿王何时开始要搜集女子?”
“大约十年之前。”
“十年来陆续抓了千人,都送到寿王府了?”
“不是,王府留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都送给那人了。”
清阳道长听得关键之处,急急问道:“那人是谁?”
“是……个……呃啊啊啊啊!!”卢三正将吐露之际,原本呆滞的目光突然更加浑浊,口痛苦之音,但整个人依旧在清阳道长的气机压制之下无法做出任何动作,脸上表情扭曲、鼓涨,眼中甚至淌出血泪。清阳道长皱起眉头,退后一步,气机微微一松,就见卢三瘫软在地,已无生息。
清阳道长右手捏了个剑诀,冷冷道:“出来!”
话音刚落,殿内阴风大作,那笨重大门被“碰”的一声关上,殿内一片灰暗,唯独清阳道长身前有一点红光,正是清阳道长随身仙剑“赤魂”所的剑光,,赤魂剑在清阳周身游走护住,将周围阴风扫荡一空,浩然清微真气鼓荡全身上下,火红色剑气将吐未吐。
阴风转浓,传来一阵阵“桀桀”笑声,却分不出声音从哪里传来,好似四面八方均有人在。不过清阳听到笑声却是毫不迟疑,红色剑光倏忽飞出,直直斩向殿中那卧倒残破的三清祖师像!
剑未斩至,那神像已然炸开,从后跃起一个人影,却浑身上下笼罩着黑气,看不清楚面容,身形陌生之极,且看不出修为。不过观其身周环绕的幽暗气机,极似星罗宗普通弟子所学的《幽罗经》。那黑影飘飘然落地,开口声音喑哑低沉如金石切割:“道长何须询问他人,本尊已在此地,不如亲自询问于我,岂不更好?”
“确实更好!”清阳道长眼角微抽,“待我拿下你再说!”
赤魂剑滴溜溜又是一转,话音未落而剑已至。那人却不慌忙,双手一扬,飞出数十个黑色圆珠样事物,“叮叮叮”连续打在赤魂剑上,剑势为之一缓。然而清阳双手一捏剑诀,那飞剑突然一分为二,化作两道剑光绞杀了过去,却是清阳以神御剑施展剑光分离之术。
只听得一阵连续不断得金铁碰撞声,竟是剑芒飞旋合围,对着敌人出不知多少次斩击,只是暂时被对方一个方形棋盘所阻,正是星罗宗棋宗弟子常用的棋盘法器。不过那法器不过勉强抵挡而已,那人似乎是见势不好,又出十几枚白色棋子旋转而出,疾驰向清阳打来,打着围魏救赵的打算。
然而清阳冷哼一声,之前一番交锋,他已感知此人修为略低于自己,顶多入神初期,当下也不闪避,只是以自身真气又出一道青色剑气,一个来回就将那十几枚棋子打得颤抖不已,“嗡嗡”哀鸣似的飞回原处。清阳不再迟疑,乘胜追击,那两道赤魂剑分化出的剑光攻势一缓,空中一个盘旋竟再次分出两道剑气,一共四道剑气盘旋飞斩而下。
那人眼见不好,不敢再用星罗棋盘硬接,打算先行闪避,但是清阳哪里还给他机会,剑诀一捏,飞剑遁速骤增,就见一声巨响,星火四溅,那星罗棋盘已然炸开,而那人则连连后退站立不稳。
清阳道长顺势左手祭起一柄拂尘,卷向敌人,将对方缠了个结结实实!四道剑光合而为一,重新变回赤魂剑模样,回转鞘中,殿中阴风消散,回复清明。清阳放出仙家真气牢牢锁定对方不让其挣脱拂尘范围,缓步走向那人,冷冷道:“待我看看是何方人物,敢来我存微附近放肆!”
那人自打斗开始竟不一言,被拂尘卷住后面上黑气未散。于是清阳使出辟魔咒加在拂尘之上,只见那幽暗气机如融雪般消散,露出一张非金非木、枯瘦僵硬的面容,竟只是一尊炼尸傀儡!
清阳心中一惊,暗叫不好!眼角瞥见傀儡心口一块漆黑玉石红光大作,灵台警兆顿生,正欲后退。不料那傀儡口鼻一张,射出一缕灰色雾气,正中清阳面部,尽管他及时屏住呼吸,仍不免吸入一丝。
那丝灰色雾气入体,竟引丹田另一股寒气窜出,游走身体奇经八脉,顿时真气紊乱导致气机一滞,竟是不知何时体内已然中了潜伏的奇毒,被这不明灰雾一引方才作!
电光火石间,清阳道长也想不起何时中了手脚,心下骇然。不过此时来不及思考,清阳只是一顿后继续后撤,但已是迟了。只见那傀儡红光一闪,一尊入神初期的尸傀自爆开来,顿时一阵地动山摇,殿内一片狼藉。清阳道长不复之前气定神闲地样子,衣衫有好几处破裂,且右腿处有鲜血潺潺而下。
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整个道观顶部盘旋而出一个黑色法阵急速压下,殿内滚滚魔气而来,四周地上十二道红光一闪,竟是魔门中著名的十二都天绝阵,将他困在大殿之中!
不过转瞬,似有波纹般轻轻一晃,上空法阵消失,连带整个道观都逐渐淡去消失,徒留一面山壁而已,似乎方才一切都如梦幻,从未出现一般。
而道观外凌空立有一人,羽冠长袍、仙风道骨,手中捏住一只雀鸟,眼见道观消失,手中微微一动,雀鸟哀鸣一声重新化为纸鹤,复又窜起一道火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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