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双掌交扣抵在拄杖上,沉声一叹,“叶同学,你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是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在歪曲事实诋毁傅七夕?”
叶盼儿敛在嘴角的弧度几不可查地挑了挑,如果连这点准备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换成傅七夕的名字,也不敢站在这里和唐一手对簿公堂。
颤颤巍巍抬手,她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稿图递了过去,“这份是原来苏老师还任教的时候留的作业,是我的原稿,七夕当初无故旷课差点被苏老师重修,她走投无路趁我外出打工,抄袭了我的作业,如果您不信,七夕的作业现在还保存在苏老师的档案里,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唐老爷子哪里需要查证,这份稿图分明就是当初啊琛那小子拿给他看的傅七夕的作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和清清一模一样的描线手法,震惊的坐立难安。
眼前这副,只是个稍稍描过的雏形,线条也都很简略,修改的痕迹也很重,一看就是作图的人花了不少心思描的原稿,但不难看出和傅七夕上交的作业完全如出一辙。
任何一个设计师,都知道原稿的重要性,那是灵感的最先来源,也是创作的启蒙。
叶盼儿摆出的铁证让唐老爷子心头原本对傅七夕偏移的天平渐渐开始下滑。
“如果您还不相信,我可以逐一说出我决赛作品的创作思路和细节。”
叶盼儿的娓娓道来,每一处细节和创新都让唐老爷子的眸光暗下一寸,难道真的是他看走了眼,那个叫傅七夕的女孩,明媚阳光,自信飞扬,和他的清清眉眼间那么相似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贪慕虚荣、弄虚作假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那两份评委们拿来的稿图还卷起来放在他的书桌台上,叶盼儿口中逐一说出的细节正和他刚刚看中左边那副毫厘不差地吻合。
重重证据,他不得不信。
“够了!”他深吸口气,沉吟了半晌,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知道了,叶盼儿,你上次说你的描线习惯是从小就养成的,而我刚刚听你提起,你是被领养的对吗?”
会吗?会是他的清清吗?可这个女孩就算站在这么近的距离,他都感觉不到一丝亲切和熟悉,那份心情和当初看到傅七夕的时候截然不同,完全没有迫切和激动,可她的一言一行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她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孙女,唐之清。
叶盼儿一脸懵然地点点头,“是啊,我是六岁的时候被领养的,说是领养,应该是爸爸捡到了我吧,他说我当时一身的伤,躺在没有人的山脚,至于六岁前生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碰到了头,现在还时不时会疼。”
唐老爷子的瞳孔越缩越紧,握着拐杖的手已经在颤抖。
叶盼儿一脸无辜地凑头,满脸担忧,“唐大师,您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吧。”
他抬手制止住她上前的动作,“我没事,你先离开吧,决赛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谢谢唐大师,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可以吗?”
“你说。”
“七夕性子是跋扈了点,但她毕竟是我同宿舍的同学,他不仁我做不到不义,而且她的身份更是……万望您斟酌处理,切勿因为我,惹了麻烦。”
叶盼儿的欲言又止,落在唐老耳里,深意明显。
她是在提醒他,龙城煜少和唐家的关系,还恳求对抄袭她作品的傅七夕手下留情。
如果她以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女孩还有几分值得钦佩。
他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讳莫如深,没有回答她,只是招来管家将她带出去。
走出在门口,看着心急火燎往回折的管家,叶盼儿微眯起冷光湛湛的黑眸,诡异地笑了。
依照傅七夕愚蠢至极的脑子,稍微用点伎俩,套出她决赛画的稿能是多难的事。
傅七夕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亲手挖坑把自己埋了。
今天给唐一手的这当头一棒威力不小,想必他现在不仅对傅七夕大大改观,也对她的身份起了怀疑。
背包里的电话响了两声,她慢条斯理地捞出来一看,嘲讽地看着上头的来电显示,在心里冷笑一声,接了起来,“七夕,有事吗?”
“我刚回了宿舍,没看到你在,去图书馆了吗?”
“没有,我在外面。”
电话那头的傅七夕楞了一下,“这个时间吗?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你别担心,没什么事,只是稿纸没了,出来买点,一会儿就回去了。”
“哦,那好,我在宿舍哈,裴璃说一会儿也回来了,你快点哦,我带了好吃的给你们。”
“好。”
将老旧的电话小心放进背包里,无意触到了老旧的牛皮笔记本边角,她顿了半晌,将笔记本抽了出来。
仔细看,和傅七夕那本同样的老旧,同样的厚度,但里头的内容却被偷梁换柱,早就改了。
她特意去批市场,买了一本尘封许久相仿的笔记本,把傅七夕写的日记全都翻改了一遍,加入了她被叶刚领养,不被善待,甚至偷偷爱着宫煜则的内容。
而傅七夕那本,早已被她丢进垃圾桶,点上火,化成灰烬。
这世上,再也没有能证明傅七夕身份的东西,而她,叶盼儿,将从今日开始,迈进一个全新的人生,一个不会被人轻贱,不会活的战战兢兢,不会忍饥挨饿,不会因为十块五块和地摊老板杀价半个小时的全新身份。
她是要去买稿纸,却不是再去原来那家破旧的小文具店里买,她要去的是龙城最大的商业街,那家全国连锁,每一张纸都标有编码象征着奢侈的最大文具店去买。
而那条商业街里,也有着温锦容最爱去的美容造型店。
她守株待兔了两天,都没碰上人,不出所料,今天她一定会去做造型,然后约见宫敏兰。
毕竟唐家等得及,宫承哲未必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