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盼儿跌坐在地,眼神涣散,一时间,万念俱灰。
就像唯一的支撑点也被击溃地粉碎,她再也握不住,跌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在这个现实市侩的社会,身份和背景基本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何况是唐家,唐风集团那样遥不可及的高度。
如果傅七夕的起点就已经凌驾在她终点之上,那么她还有什么能力与她比拼,她一直坚信以为的旗鼓相当,一直坚信以为她能做的她叶盼儿也能做到,包括宫煜则的青睐和宠溺。
可连老天也在偏帮傅七夕,只是一个唐家小姐的身份,就像划开了跨不过去的鸿沟,将她强撑了这么久的信念狠狠当头打下,她被打蒙了。
她呆呆望着手中的玉牌,血色的光泽像被赋予了生命,触手温润,其中的流液猩红清荡,在灯光的掩映下,溢出几分妖娆。
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如今就像烫手山芋,她满心烦躁,匆匆将它塞回进背包最里层,小心拉上拉链。
放回笔记本,她关了灯,躺在床上,黑暗中,伸出手指,魔怔似地望着。
……
次日,傅七夕和叶盼儿被老杨送去学校,就被校领导找进办公室谈话。
火灾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当事人兼受害人只有她们两,毕竟那么多人看见了,偃旗息鼓是不可能了,但是过程和起因都是不能说的秘密,两人杵在办公室内,一口认定只是意外火灾。
别人不知道傅七夕的关系,但她当初被安排进龙大也是要经过一些内部程序的,校领导也是极少数人晓得,这个丫头是龙城煜少手里的人,背景了得,得罪不了,只是应她的要求,不搞特殊化罢了。
真到出事关头,校领导也只敢重提轻放,虽然她们的话漏洞百出,但也只能匆匆结案,甚至连一点处分都没有。
下午学校就贴出了告示,由校方出面,还将她们渲染成了不惧凶险,勇于救火的好学生。
叶盼儿脚踝受伤,有医院开具的请假单,下午有苏应琛的专业课,还是傅七夕代为请假。
刚下课,傅七夕正整理着东西,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居然是苏应琛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等一会有话说。”
她抬眸看上讲台上收拾着东西,却一脸波澜不兴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没斜到她这边。
清浅的表情下是淡淡的疏离,他就是靠着这幅欲拒还迎的高冷脸,让众多女同学欲罢不能却不敢靠近。
还真是会撩女人又懂套路的老司机。
傅七夕抿了抿唇,想起上次在中央厅的事,心里至今还怪怪的。
算了,既然裴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是乖乖听大老板的话,离这些野草远点。
她快速整理完课本,抓起背包正准备离开,苏应琛像是早就猜到了她的举动,跨下讲台直接走到她跟前。
路被挡住,教室里还有大把的同学没走完,这是摆明了变相威胁,不想当大众情敌,再度被送上论坛热搜,就乖乖听话。
她咬咬牙,退后一步,坐回原位,板着脸色看他。
“傅七夕同学,你这次测试的稿图非常有创意,有几个点,我需要找你好好了解一下。”
原来是因为设计稿的事,就说吧,这傅七夕长得也不咋地,苏老师怎么可能看上她。
同学们的指指点点,渐渐变成讪笑,最后消音在一波波离开后。
傅七夕没工夫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只听到测试稿图,整个脑神经都被吊起来了。
那可是事关她要不要重修,会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的头等大事。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两人,苏应琛拿着稿子,看着她仰着脑袋,一脸迫不及待却紧张地看着他。
“苏老师,过……过关了吗?”
“及格是有的,但我的要求可是测试第一名,你还差得远。”
傅七夕的脸色,瞬间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惨白如纸。
所以,还是失败了吗?
还是要重修,要被取消参赛资格?
“但是,你的这份稿图被唐一手老先生看中了。”他用指腹轻轻扣着桌面,低低的声音清泉如水,不疾不徐,很是悦耳,“创新意识很强,而且构图设计敢于摆脱老旧刻板的思维,对空间的概念阐释的很前卫,老先生很欣赏,希望我留下这份稿图。”
傅七夕有些缓不过来,她连翻吞了好几次口水,才能正常说话,“所以,我……不用重修也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了?”
“在我这里,你是失败的,但是……”他顿了顿,迎上她光彩生辉的星辰清眸,连声音都忍不住温软起来,“老先生坚持,这次龙大和唐风集团的设计大赛,坚持要你出赛,希望你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
被唐一手大师欣赏,并亲开尊口提名参赛,这对一个热爱建筑设计的爱好者是多大的荣耀和鼓励。
傅七夕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最崇拜的唐一手,会欣赏她的作品,会亲自点名让她参赛。
她恍恍惚惚地咧起嘴角,笑的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苏应琛觑了她一眼,微垂的墨瞳倾斜出前所未有的柔光。
一个人或许样貌相似,身形相似,但不可能连习惯爱好甚至设计的线条都这么相似。
脑海里闪过前两天拿着稿子拜访唐老先生时,老人家见到图纸时,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撼地浑身颤抖,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直喊着,“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清清也喜欢压笔画,转角的地方就会留出一小截虚线,这是她的小习惯。”
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瞬间都敞亮了。
十四年,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出现在梦中,消失在晨曦。
他的落寞,他的孤寂,他的愧疚,他的无力和思念,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杳无音信,遍寻无果,累积成一座无人能跨的城墙。
可如今,这座城墙,被一个和清清有着相似笑容,相似眉眼,叫傅七夕的女孩,一颦一笑地瓦解了。
在联谊会结束,灯光骤停的那晚,看着她被宫煜则抱在怀里擦肩而去时,他隐约意识到,就算她不是清清,他或许也栽了。
但是被唐老先生铁口肯定的这刻,他才清晰意识到,什么叫猝不及防的欣喜。
他的清清,被他日夜的期盼和祈祷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