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一边说着“让奴才来做就行”一边就冲到了房门口,然而眼前的情景却是令他当场差点儿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只见皇上的双手包裹着冰凝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不管是呆望着冰凝的皇上,还是双目紧闭的贵妃娘娘,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犹如两尊石塑似的。
见此情景,苏培盛吓得是双腿一软,也直挺挺地跪在了房门口,浑身上下不停地淌冷汗!因此刚刚他的这个跪在房门口不仅仅是出于尊敬,更是出于吓破了胆!因为皇上根本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亲自动手想要结果了贵妃娘娘的性命,而是无尽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的女人,而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居然是“这事儿让奴才来做就行了!”他这不是以下犯上,死罪一条吗?
就这样,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苏培绝望地“等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双腿跪得开始麻之际,那两尊石塑依然是纹丝不动,但其中一尊却是开了口。
“传朕的吩咐,去年府请女眷进园送娘娘一程。”
天啊!皇上开口非但没有赐罪他苏培盛,还吩咐去年府请女眷,这意味着什么?一是他苏大总管又逃过一劫,二是皇上终于接受了贵妃娘娘不久于人世的现实,不用他费尽口舌相动,主动开始料理后事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用因为皇上迁怒而受皮肉之苦了,简直是双喜临门呢!大喜过望的苏培盛立即对皇上感恩戴德一番。
“多谢万岁爷开恩,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苏培盛不敢怠慢,将皇上的这个最简单不过的吩咐亲自布置下去,又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待一切都万无一失之后,这才又急急地赶回来复命,结果进门之后见到的情景令他当即又是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在他办差的这段时间里,皇上竟是一动都没有动,不但握着贵妃娘娘的那双手没有挪动分毫,就连望向娘娘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苏培盛从九州清宴追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后来他又是跪了半个多时辰,又是办差好半天时间,前前后后的时间全加起来,皇上竟然一个姿势保持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眼前的皇上分明是对贵妃娘娘一往情深的模样,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将年二公子往死里整,将年家弄得那么惨,还将娘娘打入冷宫,又另外宠幸老姑娘……还是说因为贵妃娘娘人之将死,终于令皇上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苏培盛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怎么看皇上都不像是要亲自动手结束贵妃娘娘性命的样子,对于这一点的判断失误,苏培盛很是心有不甘,毕竟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老手,竟然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还冒冒失失地说出“这事儿让奴才来做就行了”的话来,真真的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尽管皇上现在正值失魂落魄之际,根本就顾不得与他计较,但他也算是留了一个结结的把柄在皇上的手里,指不定哪天皇上看他不顺眼,想起来这档子事情,就要借口大作文章呢,真真的是祸从口出、后患无穷!
因为自己的贸然之举,苏培盛简直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于是在心惊胆战中又度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而屋子里的两尊石塑也是继续纹丝动地保持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劝皇上,生怕一句话没有劝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因而也就任由他不吃不喝不歇地呆在这里。
就在众人双腿跪得已经快要没有了知觉的时候,突然间就听门外响起了小武子的禀报之声。
“启禀万岁爷,年府女眷前来进见。”
一听这话,还不待苏培盛开口,就见皇上噌地一下子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同时急急地吩咐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随着声音才刚刚落下,就见房门轻启,先是小武子帮着挑开珠帘,紧接着两个女人的身影闪了进来。皇上是见过年老夫人的,在冰凝生福宜阿哥的时候,年夫人进王府伺候过冰凝坐月子,后来冰凝因为福宜阿哥过世而得了失心症的时候,皇上以为冰凝是在骗他,又特意将年老夫人请到王府亲自验证,所以对于年老夫人长得什么样子,他是非常清楚,然而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年近五十,明显是富贵人家太太的模样,一个却非常年轻,至多只有三十岁甚至不到,神态打扮虽然没有前一个贵气,但也像是丫头使女,只是居然没有一个是年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皇上本来就是天生一副不怒自威的贵胄之气,现在又正是冰凝病重之际,见到来人竟不是年老夫人,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股怒气,吓得来人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臣,年徐氏,年希尧之妻,给万岁爷请安。”
年杀尧的妻子徐氏!听见徐氏战战兢兢的回复,皇上这才回过味儿来,年老夫人未能进园子探望冰凝,定是因为听到噩耗一下子病例了,徐氏是年府长媳,自然是由她代替年老夫人送冰凝一程。另外“长嫂如母”,身为长媳的徐氏年长冰凝二十多岁,在冰凝的成长中也是或多或少地扮演了类似“母亲”的角色,因而由她前来探望也算是情理之中。
徐氏的身份清楚了,那么另外一个人呢?总不可能是年羹尧的妻子,一个罪人之身,怎么可能前来面圣?再说年龄也不相符,可又不是丫头使女打扮,年家还有什么样的女眷能够有资格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进园陪伴冰凝呢?
“另一个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难道还非得要朕亲自来请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