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将翠珠交给了雅思琦手上,接到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雅思琦可是真真地犯了愁,又要好好调教这个奴才,又不能随意处置,这个分寸可实在是不好拿捏。思前想后,她总算是有一点想明白了,那就是皇上心中还有天仙妹妹,而且这个份量还非常的重,只是他碍于面子不肯向冰凝示好,于是就拿她这个皇后娘娘当枪使,替他冲锋陷阵,替他掩人耳目。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雅思琦也不难理解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吩咐她了。不过想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如何圆满完成他交办下来的重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轻了不行,重了不行,近了不行,远了不行,香着不行,臭着也不行,这可真真地是苦了这个素以精明著称的皇后娘娘。
轻了,翠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有享受特殊待遇的权力;重了,担心冰凝心里不好受,加剧她与皇上之间的矛盾;远了,脱离雅思琦的视线,不便于对翠珠的掌控;近了,雅思琦自己的秘密有被泄露的危险;香了,会令翠珠这个奴才登鼻子上脸;臭了,在皇上和十四阿哥那里都不好交代。
这么看来皇上将翠珠交到雅思琦这里还真是人尽其材、物尽其用,若是换了别的人,即使是同样聪明智慧的冰凝,都不一定能够有雅思琦处置妥当。冰凝虽然天资聪颖,但是她的智慧大多都用在了书本知识上,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确实是要略逊雅思琦一筹,不说别的,就说她宫里的奴才,是整个皇宫里最自由散漫的,为这个问题皇上不知道跟她,好言相劝她听不进去,严厉批评她也当成耳边风,而皇上偏偏又是一个原则极强、近乎苛责之人,因此为了翊坤宫奴才的事情,两个人之间不知道闹了多少回别扭。
这一回翠珠进长春宫当差的事情,除了皇上不想让冰凝误会他这是主动向她示好的行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她处理不好与翠珠的关系,误了他的大计。翠珠本就是年家奴才出身,又是婉然的陪嫁丫头,还差一点儿做了十四阿哥的继室,想都不用想皇上就知道,本身就极为放纵奴才的冰凝一定会格外偏袒翠珠,不管是从娘家人的角度还是从婉然的角度,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对翠珠偏疼偏爱。
思前想后一番,皇上终是将翠珠交到了雅思琦手里,雅思琦接到这个烫手的山芋也是思前想后一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是不轻不重,不远不近,不香不臭,那也只有交到红莲手下最妥当了。
红莲是雅思琦的贴身服侍奴才,让翠珠在红莲的手底下当差,一来有红莲这个得力奴才看管,相当于也是在雅思琦的眼皮子底下,不会脱离了有效掌控;二来翠珠并不是直接服侍雅思琦,而是在中间还要隔着一个红莲,能够为雅思琦设立一道防火墙,不至于她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全被翠珠悄悄探得过去;三来红莲虽然不如大管事何全的官职高,但实际上手中的权利可是不小,又是实打实的雅思琦的亲信,因此也不算怠慢或是亏待了翠珠。
如此一来,果真是不远不近、不轻不重、不香不臭,连雅思琦自己都禁不住要为这个绝妙的处置法子暗暗拍手庆贺了。
翠珠的需要当的差事确定之后,雅思琦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管是立威也好,也不管是防患于未然也好,总而言之她还是要特别叮嘱一下的。
“红莲,你们几个先退下,我单独跟翠珠姑娘说几句话。”
红莲一听雅思琦如此吩咐,当即是心下一惊。她可是雅思琦的贴身奴才,主子的秘密有哪一样她不知道?有些主子不好亲自出面做的事情,也几乎全都是经过她的手去完成,怎么现在主子居然有了不能与她共同分享的秘密了?
眼见着红莲虽然嘴上不说,但面色十分难看地退了下去,雅思琦只得是在心中苦笑一下,她也不想跟红莲弄得这么生分,只是翠珠背后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了,她实在是不得不留一条后路,否则将来万一惹火上身,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得吃。因此待所有奴才悉数退净,诺大的屋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雅思琦这才重新开了口。
“过来到本宫跟前回话吧。”
“谢主子恩典。”
当翠珠站到雅思琦眼跟前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好奇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翠珠一番,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就是个姿色平平的奴才,真不知道老十四的眼光怎么会越来越差了。”
雅思琦这个所谓的“越来越”自然是拿翠珠与婉然做对比,婉然本就是个小家碧玉,翠珠竟是连婉然都不如,也难怪雅思琦要诧异十四阿哥怎么会看上翠珠了,还不惜与皇上大闹一场,实在是匪夷所思。其实婉然也好,翠珠也好,虽然姿色不甚出众,但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怎么到了雅思琦这里就这么入不得眼了呢?
其实这既怨不得雅思琦,也怨不得婉然和翠珠,而是要怨冰凝了。有她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女人珠玉在前,不要说雅思琦,就是旁人也会觉得翠珠和婉然毫无半点姿色可言。
雅思琦一番品头论足,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因为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离得又近,自是被翠珠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脸色格外地尴尬。原来她与十四阿哥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竟然被皇后娘娘早早就知道了,认识到这个情形,翠珠登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就好像一件衣服都没有穿,任凭路人看来看去指指点点般地羞愧难当。
雅思琦自是不会考虑翠珠的感受,她只是就事论事表一番感慨罢了,哪里还会顾忌一个奴才的心理?此刻见翠珠的脸庞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似的,她也是装作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又开了口。
“本宫让所有的奴才都退了下去,只留你一个人过来回话,想必你应该知道本宫想要说什么了吧?”
翠珠哪里知道雅思琦打了什么如意算盘,但又不好顶撞皇后娘娘,于是只得是低眉顺眼地答道:“奴婢天资愚钝,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道您会如何吩咐,还望主子明示才好。”
“嗯,既然你仍是不知,那本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呢,是什么来路,本宫都非常清楚,但是除了本宫和万岁爷之外,当然了,还有翊坤宫的年主子,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不知晓你的底细。你呢,本宫既是好生奇怪,也是好生佩服,真还是有颗七窍玲珑心,把十四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居然向万岁爷提出请婚了。十四爷再怎么说也是皇子阿哥,也是堂堂的郡王爷,有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最终居然还是被你迷惑成这个样子。自古红颜多祸水,本宫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还是喜塔腊格格的陪嫁丫头,居然能够入了十四爷的眼,真是让本宫大出意料之外呢。可是,你错就错在对不应该用心思的人用了心思,惹得万岁爷和十四爷之间兄弟阋墙,越来越生分……”
雅思琦本是想要跟翠珠说正事,却不想开场白一下子就将主题越带越偏,到最后完全演变成为对翠珠的控诉与斥责。雅思琦当皇后当惯了,斥责奴才当然是家常便饭,但这一回因为直接说到了翠珠的痛处,而且她本身还是大姑娘家,却要被人误会与十四阿哥行过苟且之事,自然是脸上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吓人。
翠珠当然也是想开口辩解,可是端坐在她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是当朝的皇后娘娘,掌有后宫生杀大权之人,她一个小小的外府过来的奴才,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量去无礼插话、自我辩白?可若是不去辩解的话,又被扣上一顶红颜祸水的大帽子,想她与十四阿哥全都是清清白白之人,如此不明不白地被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竟是压得翠珠不但头抬不起来,就是腰也直不起来了。
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么一大通,雅思琦这才突然间意识到正事儿还没有开口说呢,心中止不住地懊恼。她是皇后,后宫之,大大小小需要她忙碌的事情有很多,哪里有闲功夫耽搁在翠珠身上?不过见翠珠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逢钻进去,雅思琦的心情又好一些,尽管给个下马威并不是她的本意,却是在不经意之间起到了这个效果,她的心情自然是舒畅了起来,于是趁着这个好心情,赶快将正事办完。
“本宫不管你从前在十四府做什么差事,也不管十四爷待你犹如半个主子,本宫只想跟你说一句话,那就忘了十四爷,忘了前面九年多的时间里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