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弄翠珠一番,没有想到她满脸红云为自己辩解的模样竟是这么的可爱,从前怎么他就会这样两眼无珠,看不到她的半点好呢?想到这里,他又立即意识到翠珠的名字中还真是带有一个“珠”字,那他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两眼无珠”了。想到这里,他在懊恼的同时又禁不住地低笑一声,笑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巧的事情,那不成这就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惩罚他从前无心地沧海遗珠吗?
还好,还好,虽然他有眼无珠,但苍天有眼,将翠珠一直留在他的身边,让他在失去所有的时候,还有一颗明珠在手,了以慰藉。
想到这里,他又禁不住了然一笑,心情格外地好。想想他自从穆哲身患重病到离世后的纷争,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心情轻松过,而这难得的轻松也全都是因为翠珠给他带来的,实在是既觉得万幸又觉得庆幸,也就更加地想要以后好好地待她。
以前他的心被冰凝占据了大半部分,另外一小部分又被其它女人瓜分得所剩无己,今天虽然将心思渐渐地往翠珠身上放了一些,但如果说从今以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却也是未必。
虽然翠珠是现如今他能够最真实地信赖与依靠的女人,但也只是开始慢慢地朝着他的心房走过去而已,冰凝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则是永远也不可能被替代、被挤占。难道说男人的心果真都是这么大的吗?有了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非也。尽管冰凝永永远远地在他心中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但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翠珠作为他最依赖和信赖之人,作为九死一生的沙漠旅途中所剩的最后一个水囊,其挥的最最重要的作用根本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所能够替代的。
虽然古语曰“望梅止渴”,但若是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水囊在手,想必所有的人都会选择直接饮下水囊中的水,而不是选择举目眺望望远方的梅子来实现精神止渴吧。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如果冰凝是璀璨绚丽的梦想,那么翠珠就是柴米油盐的现实,如果冰凝是指路的明灯,那么翠珠就是脚下的道路,如果冰凝是虚无飘渺的精神,那么翠珠就是实实在在的物质,虽然精神非常重要,但若是没有物质做基础,精神的基石建立在什么之上?难不成是空中楼阁吗?
终于明白自己的心里开始有了翠珠的位置之后,十四阿哥就觉得这心里再也不是像以前那样空落落的了,而是觉得踏实许多。奏折写好了,翠珠也被他逗弄得脸上绯色一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虽然他知道了自己的心,知道这颗心对翠珠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但是也仅限于此,至少在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半点想要生米做成熟饭的想法,不是说他因为有冰凝的存而接受不了翠珠,而是说他对翠珠的感觉还没有达到那个身心合二为一的程度,所以他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玷污了她,来日方长,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一切都会完美无缺。
虽然十四阿哥对于翠珠的感情还没有达到多么浓烈的程度,但是向皇上写明奏折请求赐婚的事情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拖拉,当天写好之后,第二日就递了上去,然后他就悠哉悠哉地待着京城的反应了。
说句实话,这一次的请婚奏折一方面是他真心想要给翠珠一个名分,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想要跟皇上再闹一闹的心理。连翠珠一个奴才都能想到的事情,十四阿哥怎么可能想不到呢?然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还是执意这样去做了,不知道这一次皇宫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其实十四阿哥不用想也知道,皇上看到这个奏折的时候,一定是勃然大怒。为什么呢?倒不是因为翠珠卑微的出身,低贱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是婉然的陪嫁丫头。婉然是他与皇上之间一个永远也过不去的门槛,因此尽管只是个陪嫁丫头,翠珠却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奴才。
皇上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不管是美人,还是江山,然而他终有一样比不过十四阿哥,那就是婉然,婉然嫁的是十四阿哥而不是他,他再是爱她,再是视若珍宝,再是将她的身份改头换面,并最终葬到她的亲生父母身边,但是兄弟两人谁都清楚,婉然曾经真真实实地成为了他的妻妾,湘筠再是先换上庄亲王府格格的身份,又过继给他成为大清的公主,可是在血缘上永远都是他十四阿哥的格格。
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皇上想要否认掉是绝对不可能的。再说回来翠珠,翠珠是陪嫁丫头的身份,因此自从婉然嫁入十四府的那天起,翠珠从名分上来讲就已经是他的半个女人了。只是当时对她实在是提不起来半点兴趣,于是一拖就拖了九年的时间,要不是穆哲催促,逼着他演了一出戏收了翠珠的房,就算是拖到现在,他也不一定会对翠珠产生出额外的感觉来,最多也就是主仆之情更加深厚一些罢了。
因为演了那么一出假戏,翠珠的清白名声毁在他的手上,本就是想要报偿于她,又是难得的一个又贴心又忠心之人,十四阿哥才会心生了给她一个名分的想法。而想要借助这件事情再给皇上一个沉重打击则是在写完奏折之后又萌生出来的一个新想法。
婉然,皇上这一辈子是休想染指半分,即便是后来的丧仪他也只能是借助婉然真正的娘家,还她一个田家女儿的身份,就连年家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动用,更不要说他自己还能跟婉然牵扯上什么关系。
这下好了,不但婉然成为皇上永远也不可能染指半分的人,成为他心头永远的痛,现在就连她的陪嫁丫头也成了他十四阿哥的女人,在这一回合上,皇上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想到这里,十四阿哥的心中就止不住地情绪激动起来,在皇位的争夺上他确实是没有了半点还手之力,但是在女人这个战场上,他却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一想到皇上见到奏折的时候那副勃然大怒的模样,十四阿哥简直就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他不提心皇上的报复手段吗?当然不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阶下囚,要什么没什么,若说还有什么,那也只是烂命一条,就算是皇上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再想怎么惩治他也是想不出任何花招来。因为有这个十足的把握,既想要给翠珠一个名分,又想要借助翠珠狠狠地给予皇上一番重击,十四阿哥片刻功夫都没有耽搁,立即将这个奏折往京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确实是非常的有道理,不多时皇上就看到了这个奏折,不过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勃然大怒,而是莫名其妙。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奏折之中的杨氏是何许人也。要知道女人的闺名只是用于闺阁之中,出了闺阁就只有姓没有名,因此十四阿哥在这个奏折之上,按照礼制,当然也只能是写明“杨氏”二字,而不是“翠珠”。
皇上之所以莫名其妙自然是因为想不清楚十四阿哥突然间抛出来的这个请求赐婚到底意欲何为,更是翻遍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想不出来,有哪个女人竟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居然能让十四阿哥在刚刚经历丧妻之痛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来请求赐婚的奏折,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家兄弟还是自家人最清楚,皇上非常清楚,十四阿哥绝对不是一个陷在儿女情长中拔不出脚之人,但他也不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当初兄弟两人因为穆哲丧仪的问题大战好几个回合,一方面十四阿哥确实是想要借机会找皇上的不痛快,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待穆哲不薄,所以才会想出来要造两座木塔,而不是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黄花山上。
正因为如此如己知彼,皇上才觉得眼前这件事情格外地蹊跷,不知道十四阿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兄弟两人之间的你争我夺已经几乎成了常态惯例,对方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带有挑衅的意味,皇上自然是小心谨慎,只要是与十四阿哥沾上一丁点儿边的事情都会反反复复多方考虑,绝不能轻易地上了他的当。因此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赐婚请求,但是在本性就多疑的皇上眼中自然意味着隐藏了巨大的阴谋,于是一声令下,命人立即前去打探这个“杨氏”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能耐可以成为十四阿哥再度兴风作浪的资本。
又是一个不多时,确凿的消息就被传回了大内,原来这个杨氏不是旁人,正是十四爷曾经的喜塔腊格格的陪嫁丫头翠珠姑娘。皇上闻听此言,果然如十四阿哥所预料的那样,登时勃然大怒,满桌子物品被一扫一空全部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