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琦一番好心提醒立即引了淑清这十几天来郁结于胸的满腔怨怒,虽然她与雅思琦的关系并没有多么的好,但是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跟雅思琦才能略微亲近一些,其它的女人不是年龄比她们小就是出身比她们低,因此她们这对老姐妹再是各怀心腹事,然而偶尔的时候,特别是心情极度烦闷的时候,也还是能够放下曾经的成见,凑合说上几句体己的话。而此时的情形正是如此,弘时阿哥从来没有离开过淑清,而她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依靠,突然间远离京城归期难定,简直就是剜掉了她的心头肉一样,因此不要说雅思琦说了那么一大番话,就是一句半句都能够即刻勾起她迫切想要与人倾诉的心思。
不过或许是这些日子跟弘时阿哥常在一起密谋已经养成了习惯,也或许是因为摸不清雅思琦的心思,最重要的还是弘时阿哥临行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个人在宫里千万不可相信任何一个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总要谨慎为好,因此即使是情绪如此激动之下,她在开口之前仍是小心地屏退了所有奴才,包括菊香在内。待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淑清这才满腔悲愤地重新开了口。
“妹妹啊,现如今这宫里也就只有你,还能够想着我们母子二人,其它的人全都恨不能将三阿哥生吞活剥了才好。”
淑清一席话惊得雅思琦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一贯没什么头脑的姐姐怎么突然间就精明了起来?虽然眼色狠戾、口气瘆人,但是雅思琦非常清楚,这位老姐姐所讲的道理却是不假。然而雅思琦的精明谨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时面对淑清的坦诚心迹,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头脑热地接招,而是打起了太极拳,一番官话外加客套话头头是道。
“姐姐,瞧您说的,三阿哥那可是最年长皇子呢,元寿阿哥还稚嫩青涩,天申阿哥的心思不在读书上,福惠阿哥还是个吃奶的娃娃,您就可着劲儿地数数咱们宫里的这些阿哥,哪一个能有三阿哥这么一表人材?完全就是渐成大器、国之栋梁呢!这样的阿哥不要说你我当额娘的,就是万岁爷也是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怎么会招来这么些忌恨呢?”
“怎么不会?就因为三阿哥是年长皇子,那可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万事都好好的,哪里还有那些个狐狸精兴风作浪的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狐狸精暗地里成了冰凝的代名词,这是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口来,淑清既是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脱口而出,也是私底下一直认为雅思琦也应该跟她一样同仇敌忾,对冰凝记恨在心。
雅思琦对淑清这番话感到无比的震惊,只是这个震惊并不是因为冰凝是狐狸精这个传言,而是惊讶淑清怎么知道会这一次是冰凝暗地里捣鬼陷害的三阿哥。不过论心智,雅思琦远胜淑清,与冰凝也是不相上下,因此即使是震惊无比,她也仍是没有泄露出半点情绪,甚至还有精力继续做表面文章。
“姐姐这话说的,那些妹妹们服侍万岁爷可是劳苦功高,另外万岁爷又是那么睿智之人,怎么可能被狐狸精迷了眼睛呢?”
“哼,你也别净跟我打什么马虎眼了,从前我不太清楚这些门道,只知道她是个狐媚子,现如今我可是睁大了眼睛,她还用从前那一套,以为有万岁爷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以为将三阿哥配到西北,只剩下我一个人就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了?想得美!这一回我是着了她的道儿了,我认栽,但是我总不会次次都着她了的道儿吧?而且我还跟妹妹你说,谁给姐姐我点儿恩惠,我可是一辈子都记得,可是谁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害我家破人亡,我就跟她一辈子的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
“姐姐,您生气归生气,可是千万不要再说这些晦气的话了,什么家破人亡,什么血海深仇的,若是被万岁爷知道了,定是又要不怪罪于您了。”
“呸呸呸,我这全都是被那狐狸精气的!”
雅思琦的及时制令淑清也意识到自己的这张嘴实在是没有把住门,口不择言地胡乱用这些成语,她的家不就是皇上的家吗?竟然用家破人亡来形容自己,那岂不是意味着皇上也要家破人亡了?这简直就是犯了皇上的大忌了!想到这里,淑清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是祸从口出,当即脸色白成了一张纸,又连“呸”了三声。
雅思琦见状,知道冰凝这一回是真的将淑清气得理智全无,心中暗暗有了些计算,不过这些计算落实之前,她还要从淑清这里证实一下。
“姐姐,您先消消气。其实,妹妹也不是太明白,您这一回跟年妹妹怎么有这么大的误会呢?”
“误会?我能误会了她?她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从前因为没有儿子只能是狐媚万岁爷,现在有了儿子,别人的儿子就全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回是三阿哥不小心被她寻到了把柄,你看着,下一回就要轮到元寿了!”
“哎呀,姐姐这么一说,看来年妹妹果真是做下了伤天害理之事了?”
“那当然!她若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也不至于留不住福宜和福沛,这两个阿哥全都是替她这个额娘早早去阎王爷那里积阴德去了!”
“姐姐这么说,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妹妹我信了,万岁爷也终究是不会信的呢。到了最后,妹妹这个皇后说话可算不得什么,只有拿出来响当当的证据,万岁爷就是想包庇也包庇不了,定是能够还姐姐一个公道的。”
“证据?三阿哥都被配边疆了,还不是证据吗?”
“那可是万岁爷亲自下的圣旨,怎么能说是证据呢?若说这是证据,那岂不是承认了她没有动手脚,完全是万岁爷的意思?”
“这要还不算证据的话,那,那还能是什么可是算是证据呢?”
雅思琦从淑清开始向她倾诉滔天的怒火开始就隐隐地现机会正在向她招手呢。从她知道皇上听从了冰凝的建议将弘时阿哥配到西北军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处于忧心忡忡之中,既担心根基越来越深,势力越来直大的贵妃娘娘与年羹尧暗地勾结,企图篡权夺位,又苦于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能够让皇上相信她的话,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皇上最终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中,被年家兄妹玩于股掌之上,多重压力之下搅得她是心神不宁、寝食不安。
就在雅思琦踏破铁鞋无觅处之际,哪里想到问题的解决竟然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老天都看不过去了,都要忍不住前来助她一臂之力呢!雅思琦激动之余又犯起了疑心:李姐姐怎么居然会直接将矛头直接指向天仙妹妹呢?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李姐姐也在翊坤宫安置了眼线?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言之凿凿?
雅思琦是个精于算计之人,她自己不敢向皇上告冰凝完全是她手中的证据根本就拿不出手,总不能亲口主动向皇上承认自己在翊坤宫安插了眼线,那样的话,能否告倒冰凝还不一定,但是她自己惹上祸端却是非常肯定的。她从来都不是做亏本买卖之人,这种赔了自己进去却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的事情怎么能做呢?
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爷竟然这么照顾她!淑清可是个没头脑之人,现如今正又被冰凝气得失去理智之机,这种状态之下被雅思琦指挥得团团转定是不在话下。想到这里,雅思琦心中有了更大的胜算,但是在表面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
“哎呀我的好姐姐呀,您连什么是证据都不清楚?比如说,哪个奴才听到了什么,或是哪个奴才看到了什么,这些可全都算是证据呢,如果有了这些,咱们再到万岁爷面前去告御状,那才能是一告一个准儿,才能够稳操胜券呢。”
“哪个奴才说了什么?哪个奴才看到什么?”
淑清咂摸了一番雅思琦的话之后,仍是一愁莫展的模样。要知道当初她也问过弘时阿哥,弘时阿哥可是只跟她说了“感觉”两个字,连圣旨这样的黄纸红字都不能算作是证据,这“感觉”岂不更算不得证据了?
“那个,还真没有哪个奴才听到或是看到什么……”
望着喃喃自语般的淑清,雅思琦真是觉得这个简直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关键时刻总是给她拖后腿。
“我说姐姐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替那些个奴才遮遮掩掩什么呢?我就这么跟您说吧,您若不跟万岁爷实话实说,到时候不但那些奴才保不住身家性命,就是您还有三阿哥也难逃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