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为自己的大意轻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然而他再是不甘心,眼前的形势仍是让这位心高气傲的林大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中禁住地懊恼:难不成果真是应验了那句“三十功名尘与土”?现在三百将士全军覆没,眨眼之间一切都要归于尘归于土,老天爷要林某人的命,林某人就是要命该如此、我命休矣。
俗话说,成了萧何败也萧何,林大人虽然落得这个田地,却是没有陷入绝境,还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刻,而这个转机,也完全是拜他自己所赐。
当时出的时候,由于一时气愤不过,林全头脑一热,下令全军整装待,而全军整的动静着实不小,只一瞬间,整个军营驻地脚步声、传令声、持械声、擦枪声此起彼伏,如此热闹的场景却是把稳坐中军大帐的年将军气得是一口气差点儿缓不上来。要知道“打草惊蛇”绝对是兵家大忌,敌方在暗,清军在明,而且也不了解对方实力如何,这林大人如此大张旗鼓行事,唯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简直是要坏了他的大计了!
年二公子当即是又气又急,虽然恨不能将林全立刻军法处置,但是大敌当前,内讧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既不能自乱了阵脚,也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大好局势落入贼人之手,情急之下年将军只得是再唤过来自己的亲兵,多年追随在他身边的陆福勇,叮嘱他即刻带领一队人马,紧随林全身后,见机行事,若有险情,随时解困。
陆福勇是年将军的心腹之人,当然是看不惯林全那副自高自大的嘴脸,但是大敌当前,他也只能是放下个人恩怨,先以大局为重。结果这位陆大人才出了军营七八里地的地方就见前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仔细辨别一番又现,竟然全都匪兵!不用想他都能够知道,定是林全中了贼人的奸计,身陷囹圄。
匪兵完全沉浸在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朝廷大将的胜利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料到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的林全居然还能够搬来救兵,同样是大意轻敌之下胜利的果实还没有来得及尝一口就被陆福勇带来的一千精兵来了一个反包围。
见到救兵从天而降,刚刚还担心自己小命休矣的林全登时大喜过望,于是即刻指挥手下的三百将士抄家伙操练起来。此时此刻,匪兵们被陆福勇和林全两队人马前后夹击、左右转在中间被转在攻,完全没有了半点回旋的余地,直接就是束手就擒、缴械投降。最后两队人马一清点,好家伙,匪兵足足有八百之众,若不是陆福勇增援,林全今晚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清点匪兵、收缴枪械,所有的人都是打了胜仗之后的激动异常,唯有林全一个人目光呆滞,仿若心神出窍似的,弄得陆福勇都实在看不下去了。
“喂,我说林大人,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嫌弃愚弟前来增援了?不对吧,愚弟只是奉命行事,绝对不是前来跟您争抢军功的,这一仗回头还算在您的头上,成不?”
被陆福勇误会了,林全当然是万分惭愧,若不是他这位陆贤弟及时赶到,怕不是他现在早已经是尸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了呢。更令他难堪的是陆福勇把如此直言不讳,让他这张脸实在是没有搁没处放。
“贤弟,为兄实在是惭愧,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想必现在为兄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呢。你莫不是有顺风耳千里眼?这么快就知道为兄身陷困境,火速就赶到了?”
“唉,愚弟哪里有那个本事啊!哪里比得过大将军,说起来,救您一命根本就不是愚弟,而是大将军呢!”
“大将军?”
“是啊!当然是大将军了。你前脚领兵出,后脚大将军就把愚弟叫进帐子,吩咐愚弟紧随您的身后,若是有险情,随时解困。愚弟真是对大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你前脚出,后脚就能料事如神,知道你要有险情呢?”
不要说陆福勇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林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险情,然而最终获救却是活生生的现实,还是年羹尧亲自吩咐的结果,这些都是没有半点虚假。想想自己从前对年二公子得了皇上恩宠凭白无故地就捞了个抚远大将军当当一直都是忿恨不平,现在再仔细想想又开始了疑惑:难不成真的是自己错怪了大将军也错怪了当今圣上?
当众人押解着八百多匪兵凯旋而归的这一路上,林全不但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相反整个身心都被一股强烈的后怕情绪所充斥着,惊得他一直到回到驻地的时候,仍是一身一身地出着冷汗,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把自己硬生生地给冻了一个透心凉。轻敌、猜忌、将帅不和,这些全都是兵家大忌,然而每一条他都触犯了,还差点儿因为自己的这些偏见和不理智行为白白地搭上一条性命。虽然现在他们是得胜归来,然而这其中他非但没有半点军功,甚至是连可圈可点之处都没有,反而还要为陆福勇的军功凑上一票,成为别人前进中上的垫脚石,他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呢?
现在不管林全有多么的懊悔,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来到大将军的帐前复命。
“回禀大将军,末将得胜归来。”
“噢?怎么样?”
“回大将军,果然如您所料,西南方向埋伏了匪军一百多人,正整装待,欲行叛乱之举,末将带的人少,当即被匪兵一举包围,幸好您料事如神,派了陆大人前去接应,末将接到陆大人的增援,士气大振、实力大增,当即就与陆大人一起里应外合,打了匪军一个落花流水,一举抓获,一个不剩,一个未逃。”
“好,好,干得漂亮,明天你好好审审这些匪兵贼子,看看他们与罗卜藏丹津是一伙的还是自行叛乱。”
“得令!不过,末将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将军明示。”
“什么事?”
“您一整晚都在帐中研究军务,怎么会知道西南方向有匪患?”
“原来是这事!你难道没有听到风声吗?”
“末将当然听到了,这风不是三天两头都在刮吗?有什么不对吗?”
“若是一般的风声,不可能刮一下就停,而刚刚那风声确确实实是只刮了一下就停下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
说明什么呢?若是他知道说明了什么,当然是早早就由自己现了异常,哪里还用得着等年羹尧号施令。现在就算他得胜归来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轻而易举地旗开得胜,因此对于年将军的这个反问,他竟是半天都答不上来半个字。
看着林大人面红耳赤的样子,年羹尧心中禁不信暗暗好笑:就凭这么点儿本事,真是不知道怎么就能做到参将的位子上来,莫不也是行贿捐官的结果?这可是行军打仗,是将脑袋别在裤腰袋上的差事,不是你请吃饭我请喝酒的过家家!身边都是这等庸才,年将军着实是被气得不轻,然而大敌当前,形势紧迫,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用人的余地。
其实林大人对他的不服不忿,年羹尧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然而他也清楚,不是他朝林大人大喊一声“本将军就是比你有能耐”就能解决问题的,一切都要告实力说话,因此今天这场匪兵送上门来的战役,他故意点了林大人的将,就是要让事实来说话,让林全自己亲眼看到与他年大将军之间的差距。只是他知道林全骄傲不可一世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不但大张旗鼓地调兵遣将,还只带三百官兵前去应战。幸好他一早就判断出来贼人少说也有小一千人的规模,立即派了陆福勇前去增援,否则他林全怕不是早就是连个尸都回不来了。
现在林全接受了应有的教训,也不再高傲得那么不可一世了,也知道低眉顺眼地跟他这个大将军回话了,年二公子总算是气儿顺了一些,于是轻轻嗤笑一声随即给林全答疑解惑。
“只刮一声就停下来的必定不是风声,本将军猜测应该是飞鸟振翅的声音。深更半夜,鸟倦归林,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鸟在振翅?不用想都知道,当然是有人惊了鸟儿。来的路上本将军就注意到,西南十里外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那里定是有大量栖息的飞鸟,而树林也正是便于匪兵隐匿埋伏之处,好不容易忍到半夜时分打算动手了,不想却是惊了飞鸟,给本将军报信儿来了!”
年羹尧如此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他在十里地之外都能够未卜先知查得敌情,更是让眼前的这位林大人冷汗不停地淌,在对年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更是对自己曾经犯下的不可宽恕的错误深感内疚之致,多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其中,最后连巴结逢迎的话都想不起来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