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湛露甚至徐嬷嬷等人都是从王府过来的奴才,知道皇上从前还是王爷的时候虽然也是不苟言笑,但至少偶尔也有和蔼可亲的时候,只是自从坐到了那把龙椅上之后,她们是再也无幸见到从前在怡然居的那些既温馨又有爱的场景了。时隔大半年以来,在福惠阿哥大耍活宝表演之后,不要说奴才们,就是冰凝和皇上两人也是觉得意犹未尽,因为这种欢乐、幸福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久远得众人都有些不习惯。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先皇崩逝,婉然玉陨、冰凝痛失福沛、皇太后仙逝……,一桩桩、一件件,众人全都是在泪水与伤心中度过。
现在这个温馨时刻,令众人甚至是不敢相信,快乐和幸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来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间,虽然简单却是真实。除了福惠阿哥因为年龄小而不太懂得快乐的珍贵以外,所有的人包括湘筠在内都是万分留恋刚刚的巨大幸福感觉,真是舍不得如此快乐的时光就这么匆匆地流逝。
再幸福的时光总有暂时休息的时候,更何况皇上今天此行还有重要的事情,因此就算是再有不舍,他也不得不主动当起那个恶人。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了,湘筠格格需要歇息,福惠虽然现在闹得欢实,一会儿准要闹觉,凝霜还有徐嬷嬷赶快服侍小主子回去,都不用陪着朕了。”
皇上了话,还不待冰凝开口,凝霜赶快走上前来,从皇上的手中接过湘筠格格,同时主仆两人向他行了告退礼,徐嬷嬷也是知趣地赶快将福惠抱到她的怀中,小阿哥刚刚闹过洋相,现在还在不好意思中,任徐嬷嬷如何小声相劝就是一声不吭,还将头扭到了后面,把个圆滚滚的后脑勺留给了皇上。皇上当然知道小阿哥这是害羞了,断不会跟一个才刚刚半懂事不懂事的小孩子较真儿,只是摆摆手让徐嬷嬷赶快退下即可。
之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也就是眨眼之间竟是冷清了下来,月影见状知道皇上有话要对她家小姐说,于是赶快用眼扫了一遍房里,见吃的喝的用的都准备齐全了,于是也不待他话就悄没声儿地随众人一并退了下去,于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刚刚碍着有众人在场,冰凝对于他扫了大家的兴虽然心存不满,但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一直隐忍没有开口,现在只有她和皇上两人了,又是因为对他小半个月的冷落心存不满,两相作用之下冰凝终于忍不住地埋怨起来,只是她那么脸皮薄的人哪里好意思抱怨他的冷遇,于是只得是借故生事,向他泄不满,言语之间难免火气大了许多。
“湘筠格格今天午休的功夫长,都快晚膳了才起来,精神头正大着呢,您现在让她睡觉,她哪里睡得着啊?”
这大半年的时间以来,冰凝因为识大体、顾大局,坚强隐忍得皇上看了都心疼,但又是他无力改变的现实,即使是尽力劝解也总是杯水车薪、力不从心。不过今天的冰凝确实是与平时有很大的不同,会向他脾气了,会表达心中的不满了,原本她就是一个脾气大得敢跟他这个夫君火的女人,只是因为入主皇宫后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每每只能忍辱负重、委屈求全,这实在是不是她的本性,实在是太过委屈她。现在好了,眼看着冰凝渐渐地走出了丧子之痛,身子也养得好了一些,脸上更是有了红润之色,他是看在眼里,欢喜在心,因此冰凝刚刚这个借故找茬儿在皇上的眼中也全都变成了撒娇之举,哪里还会舍得责备她?另外对于这些日子的冷落他是理亏在先,因此不管冰凝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不会有半点不满。
“噢?那就是说朕刚刚不该让小格格去歇息?”
“当然了!”
水凝才一个“当然了”出口,下一秒就被他长臂一伸紧紧地拥入怀中,以致于那个“了”字竟是被淹没在唇齿之间。良久他才稍稍松开一些力道,似在她的耳畔悄声呢喃。
“明天你给湘筠格格传去朕的口信,就说她的皇阿玛要多谢小格格,将她的额娘让给了皇阿玛。”
原本是埋怨他的冷落,气恼他的扫兴,结果被皇上的一个偷袭成功竟是将那些埋怨和气恼统统忘到了脑后边,只记得他的巧取豪夺还有她自己的面红耳赤,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这么大的宫殿什么都是应有尽有,唯独就是地洞找不到。没有地洞就当不成鸵鸟,无奈之下冰凝只好跟着福惠小阿哥现学现卖,一个转头过去就再也不看他。
这是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与冰凝之间数得过来的几次亲密之举之一,前些日子因为先皇和皇太后接二连三地过世,心情都是格外的沉重,又因为冰凝自己不是怀有身孕就是险像环生地早产,以致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少之又少,如今有小脾气的冰凝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两个人之间那种久违的亲密感觉又回到了彼此的心中,皇上的心中既有无限感慨更是万分欣慰。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忘掉那些令人伤心难过的曾经吧,从现在开始,他们要调整好心情,重新回到从前的温馨甜蜜时光,开始他们在紫禁城暂新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登时对美好的未来又充满了热切的期盼,因此才不会管冰凝的眼睛看向了哪里,他只管要将心中想好的那个补偿早早地送给她,以期博美人一笑,作为他们渐入佳境的美好纪念,于是他没有刻意板过她的脑袋让眼睛望向他,而是就这样任由她将热得烫的脸庞紧贴着他的胸膛,自顾自地又开了口。
“朕今天下了一道谕旨。”
皇上这一招果真是灵验,只一句话就令冰凝忘记了此前的羞愧与尴尬,忘记了将脸扭开不看他的眼睛,而是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一个激灵地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眸。
“万岁爷,后宫不得干预朝政,难道说老祖宗的家法袓训您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冰凝的这句话满充满了挪揄的口气,是谁冷落了她半个多月连个解释都没有?又是谁才刚刚屋里不见了奴才就行不轨之举,害得她都没脸见人?现在突然间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所谓的“谕旨”,她可真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心情想要去理会他。他的那些朝政与她有什么关系?就为了那个什么朝政,将小格格小阿哥都早早地打走人,小家伙们眼巴巴地望眼欲穿了半个多月又外加上今天整整一个晚上,结果才没说了两句话就被遣散回了各自房里,小阿哥和小格格的心情他一点儿都没有顾及,只为了自己的那点儿公务政事,竟是搅了那么好的感觉和气氛,冰凝心中的满腔怨恼刚刚因为被他偷袭成功心生羞涩而稍稍缓解了一些,结果还没有一刻种的功夫就又因为他的这句话立即水涨船高起来,于是没有好气地堵了他一句。
看着冰凝将一肚子的怨气都写满了一张小脸的样子,皇上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不就是因为把湘筠和福惠支开了嘛,至于气成这个样子?他何尝不珍惜刚才那美好的幸福时光?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她分享,谁让他这个皇帝当得又是劳心又是费力,如果能够再有多一点儿时间,他当然愿意让小阿哥小格格承欢他的膝下,只是现在的他既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也没有时间共享天伦,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奢侈。知道冰凝只是偶尔小脾气,不是真的故意为难与他,皇上当然是不会计较她的失礼之举,相反更是格外珍惜两个人难得的独处时光,于是他假意没有现冰凝正在跟他闹脾气,完全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套路跟她卖起了关子。
“朕什么时候忘记过老祖宗的家法祖训?瞧你刚刚那话说的,就好像朕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似的。”
皇上不开口还好,结果这个脱口而出的“荒淫无道的昏君”将他自己都说得都有点儿哑然失笑了。再看冰凝,仍是一脸气鼓鼓的可爱样子,让他实在是忍不住又想开一开她的玩笑。
“怎么,看来你真的是心怀不满呢!朕如此勤政爱民你都不满意,难不成你心里想要朕真的做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冰凝简直是要被他给气死了!虽然受了他半个来月的冷落,但是她一直以为皇上是因为忙于政务才疏于前来探望,尽管她一晚上都在拿他扫了众人兴致来做难的借口,然而她自己当然明白,有一半的心情不好也是源于他半个月的不见踪影。现在听他如此挪揄,证明皇上果然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识破了她的那点儿小心思,这可真真的是没法见人了,比刚刚被他偷袭成功还要羞于见人,直接撞到南墙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