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穆哲才算是完完全全地知道了十四阿哥那个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原来是要“将计就计”,将那祸害人的狐狸精打回到皇上那里,祸害皇上去!哈哈哈,这么个一箭双雕的绝妙计谋也就只有她这个聪明绝顷、智勇双全的夫君才能想得出来,实在是太高了!
终于理解了十四阿哥的良苦用心,穆哲简直是激动万分,可是娘娘,娘娘怎么不高兴呢?让那个狐狸精去祸害皇上,不用费十四阿哥吹灰之力,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吗?娘娘还犹豫什么呢?
急于“借刀杀人”的穆哲此刻见皇太后低头沉思不语,急得她恨不能替娘娘话开口,不过她也知道,娘娘不是不同意十四阿哥的计谋,而是在苦苦思考,用个什么冠冕堂皇的法子将冰凝打到皇上那里。
其实这两天的时间里,穆哲根本就没有闲着,睁眼想法子,闭眼想对策,几乎就没有睡个安稳觉。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临出府门之前她也是又高兴又担忧。高兴是因为可以借机会说动皇太后将冰凝赶出永和宫,担忧当然是害怕在皇太后房间里撞见冰凝,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他们简直是背运到家了。
一进门没有见到冰凝候在这里,穆哲当然是一脸喜不自禁,后来见十四阿哥一番长篇大论下来把皇太后说动了心思,她就更是喜上眉梢,现在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一心急于要为自家爷驱妖避灾的她暗暗掐准了皇太后的脉,赶快一脸娇嗔地用手拉了拉娘娘的衣襟。
“额娘,媳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什么时候跟额娘这么见外起来了?”
“额娘,那媳妇就不跟您藏着掖着的了。”
“这就对了!你想说什么?”
“媳妇是想,自从年四嫂来了您这宫里暂住,不说好好伺候您,尽一个媳妇的孝道,反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三天两头地惹您生气,您这个当额娘的,不但不能颐养天年,相反还要被这个狐狸精气得整日里不是头痛就是心口痛,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您这个娘娘竟然还不如在普通老百姓家当额娘的人能享上清福呢,简直是让天下人笑话!”
“哎,谁说不是呢?你瞧瞧额娘现在这个样子,真真的是连小老百姓都不如!”
“哼!皇兄不是从来都自诩是天底下最守孝道的人吗?眼瞅着您被气成这个样子,竟然还无动于衷!要说这京城的天变了媳妇承认,可是居然连世道也会跟着变了?不守妇道、孝道之人反而倒有理了?真是世风日下!想想两个多月之前可还不是这个样子呢,媳妇好想念皇阿玛啊!”
穆哲一边说一边还就真的哭了起来,那泪珠子噼哩啪啦地一个劲儿地往下落。她这装模作样的一句“媳妇好想念皇阿玛”不要紧,当即是惹得皇太后情绪失控,也紧跟着泪流满面,婆媳两人竟是禁不住抱作一团,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场。待两人的情绪都稍稍地稳定了一下之后,穆哲才满脸愤恨地复又开了口。
“哼,额娘真若是被那个狐狸精气出个好歹来,媳妇倒是想,真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瞧瞧,瞧瞧皇兄都做了什么孽!老天爷早早晚晚地收了那妖孽,一并连那龙椅宝座……”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呦,额娘这里可不是你们十四府,是龙潭虎穴,可是快着给你的这张小嘴安个把门的吧,额娘这把老骨头还指望着你来孝敬呢!”
穆哲再次因为自己的大嗓门而被及时制止禁了声,不过义愤填膺的她实在是气得不行,即使是没有再出声,那胸脯仍是气得鼓鼓的,一起一伏个不停。
“额娘,媳妇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兄本就不是一个恪尽孝道之人,他为了逼宫,居然不顾您的……,这不是假道学、伪君子吗?”
“哎呀呀,十四媳妇,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穆哲一语点醒梦中人,从前她们不是一直都认为冰凝是替皇上前来逼宫的吗?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记了?就对外散布这个皇上与冰凝欲行不轨、企图逼宫的风声,然后被皇太后识破了他们两人的奸计,一怒之下将冰凝赶走了!
望着这一对一唱一和的婆媳两人,十四阿哥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欢喜一会儿落寞,心情格外复杂,其中既有成功的喜悦,又有嫁祸冰凝的无奈,但是唯一没有的,就是后悔。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如果不是如此这般地对皇太后实施一场苦肉计,娘娘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冰凝放出永和宫?
大年初一那天,直到回了十四贝子府,十四阿哥的脑海中仍然挥之不去的,是冰凝那带着红红掌印和血痕的脸庞,以及满含委屈的目光,不停地撕扯着他的心。饭吃不下去,茶喝不下去,觉睡不下去,书看不下去……
他何尝不想就像在塞外那次一样,差塔娜给她送去治伤的药膏,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塔娜远在天边,穆哲又是个醋罐子,她怎么可能会像塔娜那样万事都对他言听计从?而且永和宫也不是塞外的行宫,特别是现在所有的奴才全是皇上派来的嫡系,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禀报到乾清宫东庑那里,堂而皇之地送去他的关心而不被任何人觉完全就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现在的十四阿哥简直是走到了黄河边,前进?大浪滔天如何跨得过去?后退?悔恨惭愧折磨得他永无宁日,因此这十来天的时间里,他一直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特别是一想到冰凝脸上那红肿的脸庞和下巴上的血痕,他都是钻心的疼痛,既无法表达他的关心,更不可能送去他的药膏,于是唯有不停在大骂他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废物!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如何才能说服额娘放弃对冰凝的扣押成为十四阿哥这些天来的头等大事。办法想了一个又否定一个,因为他要确保万无一失,否则被皇太后看穿了他的把戏,有所警觉之后,他就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二次机会,对他而言,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
直到大年初十的那一天,十四阿哥被八阿哥几个人约到外面喝茶,因为还在正月里,政务不多,八阿哥难得地相对轻闲一些。几个人闲聊之际,不知道说什么事情,想想他们兄弟几个各自境况不同的遭遇,众人都是唏嘘不已,其中大阿哥也是被他们谈论得比较多的人之一。
“唉,这大过年,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从前皇阿玛在的时候咱们都不敢去探望,现在可都是改朝换代了,竟然还是这个老样子,难道说大哥就要这么被关上一辈子?”
“你可真是说笑呢!皇兄怎么可能放了大哥?他巴不得大哥被关一辈子才好呢,还会拿遵从皇阿玛的遗训做挡箭牌!”
“可不是嘛!皇兄现在定是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初怎么没有蛊惑皇阿玛,把咱们兄弟几个全给圈禁了才好呢,省得现在还要绞尽脑汁地给咱们寻罪名、找借口。要说皇阿玛真是英明,若没有咱们这些兄弟拉着拦着,皇兄一手遮天,还美其明曰励精图治,哼,皇阿玛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咱们大清朝的天下被皇兄折腾成如此乌烟瘴气的景象,定是要被皇兄这个不肖子孙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就是!想想皇阿玛走得那么不明不白,我这心里头真是不甘心啊!就是皇阿玛也是死不瞑目呢!可惜了,当初若是武功高强的那几个兄弟在场,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境地。”
“谁说不是呢?可当初谁料到皇兄能得了机会近侍皇阿玛身边呢!再说了,几位武功高强的兄弟,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出来。一个是大哥,一直被圈禁,连见上最后一面皇阿玛都没有开恩,下旨让他过来。二哥更是一样,皇阿玛防他还防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见他?再说老十三,那可是铁了心的跟皇兄一条道上的人,自是指望不上。老十四又偏偏还在五千里地之外的西北,若不是提前得了消息,怎么可能赶得回来?剩下咱们兄弟几个,若是论起武功来,跟皇兄全都是半斤八两,真若是动起手来,不但占不上便宜,有了老十三的鼎力相助,咱们定是要吃亏不少……”
“唉,我也挺想大哥的呢!不说别的,那个时候如果有了大哥的鼎力相助,咱们哪儿还用得着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韬光养晦啊,早就当场一举拿下,这天下可就是八哥您的了!”
“哼,我倒不这么认为,如果大哥能抄家伙跟皇兄对着干,他也一定能这么对八哥,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他?他还认为自己是长子呢!幸亏他不是嫡出,要不然的话,比二哥还得有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