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湛露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月影虽然还是有些不踏实,但是也是担心这小丫头夜里不睡,大白天地当差犯困再出什么差错,想想反正冰凝也醒了,真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喊湛露,况且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于是也就放心地留下湛露在这里,于是一边退下一边小心地掩上了房门。
月影才将房门掩上转过身来,突然间现眼前有两个人影,尽管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但是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皇太后派出的歹人要来谋害她家主子,当即惊出一身冷汗,结果还不待她惊呼失声,就被立即捂上了口鼻。
月影被那两个素不相识之人一边夹着一个胳膊,一路小跑地从后殿三下两下就来到了前殿,再紧跑两步,眨眼间就到了宫门口。这两人难道不是要谋害小姐,而是要来结果自己的小命?
容不得月影再多想,竟是一下子就来到了宫门外。平日里这个时候宫门应该是紧紧闭上外加一把大铜锁,然而这扇厚重的宫门竟也事先给早早打开,仿佛就为了恭候她的到来。如此短的时间里生了这么多反常的事情,令月影根本就来不及思前想后,甚至是连担惊受怕都没有来得及,她就整个人都到了宫外。
还好,还好,宫门外,是高无庸正一脸歉意地迎上前来。尽管见到的是高无庸,然而月影因为遭受了一连串的惊吓,早已经是杯弓蛇影,当即认定连这个奴才都被皇太后重金收买,欲对她家小姐行不轨企图。因此还不待高无庸开口,她就义愤填膺地厉声斥责起来。
“好你个高公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你也是个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势利小人!皇上若是知道定是要千刀马剐了你!”
高无庸被月影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本是想要问个究竟再替自己辩解几句,但是因为月影实在是太过气愤,情急之下声音格外尖厉,在这静寂的深夜里更是显得极为刺耳,当即将高无庸吓得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上前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口鼻,登时月影就变成了一个闷嘴葫芦。
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惹恼了皇太后,高无庸和小武子两人左思右想才琢磨出来这么一套法子,因为高无庸不是永和宫的奴才,若是在宫中已经下了钥匙的情况下胆敢深夜进宫,罪名也是不小,再若是被哪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告到皇太后,不但高无庸要被治罪,就连皇上也要被皇太后拿了把柄过去。为此,这个奴才即使是在隆冬腊月天里,也只能是止步于宫门口,静等小武子差人去唤了湛露,再骗月影出得宫来,结果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毕竟小武子要差个宫女先将湛露从热被窝里喊出来,再面授机宜如何不显山不露水地骗过月影和冰凝,骗月影还好说,万一冰凝还没有入睡可就不好办了,那个主子可是个人精呢,可不是像月影这么好哄骗好糊弄。
果不其然,冰凝还真就没睡着。不过好在小武子最了解自己的主子,才得以编出这么一套滴水不露的理由并堂而皇之将月影从她的眼皮子底下请了出来,若是没有齐公公的鼎力相助,就凭高无庸一已之力,怎么可能做到没有惊动年主子?
前面一切都进展得格外顺利,哪里想到最后一步竟是出了岔子,被月影误认为是皇太后的眼线而遭痛骂。由于担心眼多嘴杂坏了大事,高无庸没有办法,只得是朝那两个奴才低喊一声“带走!”于是月影就这样被捂了口鼻、钳制了身子,不明不白地带到了乾清宫。
直到看见皇上,月影才知道自己安全了,她家小姐安全了!而且皇上叫她过来,除了问她家小姐的情况之外定是别无它事!一想到这里,喜出望外的她登时激动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
“月影,你抬起头来回话。朕问你,你家主子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都还好,都好,吃饭、睡觉、还有小阿哥……”
月影本来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立即就说给皇上听,可是怎么就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呢?然而她越着急就越是说不出来,到最后干脆就像是吃了哑药似的,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皇上见月影这个样子,虽然也是心急如焚,但他知道月影这是由于太过激动以至于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强压下自己心中的焦虑,循循善诱地向月影问,以期令她激动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些。
“朕问你,你家主子身体可好,精神可好,心情可好?”
“回皇上,小姐一切安好,每日早、晚两次向娘娘请安,平日里一直安心养着身子……”
“胖了还是瘦了?”
“回皇上,小姐一直还是那么瘦,不过,小姐一直非常惦念着您……”
月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知道,冰凝的心中是有多么的惦念皇上,每每看到她家小姐默默地流泪,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更不要说帮上什么忙了,对此,月影简直就是心如刀割。
他的心中何尝不是如此?而且他何尝不也是如月影一样,对于眼前的这个局面完全就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月影只是一个奴才,只是一个女人,她想不出来法子尚且情有可原,而他呢?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竟也是一样的,这让他如何能够心安?
深更半夜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将月影叫到他的眼跟前来回话,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冰凝一切安好的消息,能够令皇上极度愧疚的心理得到些许安慰吗?结果竟是事与愿违,从月影这里亲口证实了此前的那些猜测,知道她还是那么的瘦弱,还要以如此羸弱之躯怀着小阿哥,还要凭白无故地遭受娘娘的斥责,这让他如何才能放得下心来?
至此,他此前背负的沉重心理负担非胆没有丝毫减轻,甚至又加重了许多,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起身快走两步来到窗前,只一抬手就将窗子轻轻推开,寒风“呼”地一下子就冲进了暖融融的房间,也令他这颗焦躁不安的心冷静了下来。
凡事都往好处想吧!虽然皇太后现在没有丝毫想要将冰凝送回到他身边的迹象,虽然冰凝每日里不但要晨昏定省,还要遭皇太后的斥责,但是能够每日按时给娘娘请安,不是也说明她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有了身体康复这个良好的开端,希望老天爷能够继续开恩,体恤冰凝的万般不易,保佑她此后一切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月影因为替冰凝伤心难过,只顾得上自己暗暗啜泣,哪里想得到皇上呢?高无庸是皇上的贴身奴才,自是会比旁人更加惦记自己的主子。此时见皇上独立窗前任寒风侵袭,担心冻坏了身子,可是眼见着他心事重重,又是关于年主子的事情,担心自己突兀上前惹皇上心里不痛快,犹豫半响之后,眼见着隆冬的夜风一阵紧似一阵,高无庸实在是没了法子,自己挨骂事小,皇上身子受寒事大,于是乍着胆子迎了上去。
“启禀皇上,要不……,奴才先把这窗子放下来吧。”
此时皇上刚刚向菩萨虔诚地祈求一番,心理得到了些许的解脱,因此高无庸非常幸运地没有撞到他的枪口上,于是皇上没有理会这个奴才,而是径自转回了身子朝书桌走去。高无庸见此一边默念一句“阿弥陀佛”,一边赶快眼疾手快地合扰窗子。
皇上往回走的步伐很是缓慢,因为他在暗暗地思忖,直到重亲走回到桌边的时候,仿佛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迅速一个转身就去了里间屋,留下月影和高无庸两个人错愕不已,呆立在外间屋。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皇上终于从里间屋走了出来,同时他的手上多出了一个锦盒,大约有一尺来长。皇上出了里间屋后径自走到了月影的跟前,一边将这个锦盒交到她的手上,一边不顾月影那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吩咐起来。
“把这个带给你家主子,替朕给她传个话,朕要她安心养好身子,其它的什么也不要想……,让她放宽心,朕会想法子的……
另外,告诉你家主子,娘娘的话,别太往心里去,十四爷回来了,娘娘心里难过,让你家主子多担待些。这些,你都记下了?”
“回皇上,奴婢都记下了。可是……,皇上,奴婢事先不知道是要来您这里回话,如果奴婢知道是来您这里的话,一定会让小姐话给您转个话,小姐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您说呢。”
月影这一句脱口而出的平平常常、自内心的回话,就像一剂催泪针,先是令他的双眼朦胧起来,继而两条泪河奔涌不停,以致他不得不背过身去,免得被月影看到他一个大男人,一个君王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