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立即踏上前往畅春园的道路,即使心中已经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即使是终于见到他的皇阿玛的那一刻,王爷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甚至刻意地回避,这一次的召见,竟然是他们父子今生今世的最后一面。
天坛地处京都南郊,畅春园位于皇城西北,这八十里地,王爷直接策马急驰,任凭凛冽寒风钻心刺骨,完全是一口气飞奔而至,即使这样,他仍是嫌速度太慢了,太慢了,恨不能马匹能够直接腾云驾雾,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够来到皇上的身边。寒冬腊月的八十里路一路狂奔,令他到达畅春园之后,如雨般的汗水滑过早已经冻僵的肌肤上,再结成冰,犹如贴身穿了一件厚重的冰铠甲,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王爷虽然一天三番五次地差人前去请安,然而毕竟是从外围探得的消息,宫中对皇上的病情实行了严密封锁,他哪里料得到皇上在十三日的凌晨病情突然间急转直下。实际上就是皇上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当他的身体愈地不适,当他的头脑忽而清醒忽而混沌,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令皇上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现实,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要熬不过去了。
“魏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当皇上再一次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稍稍醒过来一些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向他的近侍太监问道。
“回万岁爷,是丑刻了。”
“去,去传朕的口谕,雍亲王速来进见,吴尔占代行祭天。”
“回万岁爷,奴才若是耳朵没有听错的话,您是要……”
“快去,快去!”
皇上怕自己挨不到他的四阿哥到来的那一刻,因此心急如焚,连魏珠因为生怕听错了假传圣旨而重复一遍的时间都等不及,直接打断并催促那个奴才赶快去办差事。他非常清楚,魏珠根本就没有听错,而是因为太过谨慎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万一出了半丁点儿的纰漏,将来新君上台之后第一个处置的就是他魏珠不可。
魏珠领命下去之后,皇上又稍等了一段时间,虽然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可是皇上心中像中着了火似的,觉得就像是过了有两个时辰那么漫长,特别是这个时候身子愈地疼痛难忍起来,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皇上担心等不到见上王爷一面口授圣谕,于是因此在四阿哥尚未到来之前,又在寅刻(凌晨3—5点)将在京城里的阿哥们,包括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等,全部召到了畅春园,在他的寝宫——清溪书屋门外聚齐候旨。
所有成年阿哥几乎悉数到齐,唯缺大阿哥、二阿哥、十四阿哥和五阿哥。大阿哥、二阿哥被圈禁、十四阿哥远在西北自是不必多说,就连五阿哥胤祺此前奉旨前去遵化马兰峪祭祖,才只几百里地竟也是错过了父子诀别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