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这七言写完,刚刚他那股情绪高涨的教学激情早早就变了风向,完全转变成对她的心猿意马。因此即使高骈的这《对雪》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仍是没有停下笔,而是继续握着冰凝的手和她手中的那枝笔,手把手地带着她,重打鼓另开张,另外写了一新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才写了前面“有美人兮”那四个字,饱读诗书的冰凝立即就知道他后面要写什么,羞愧难当之下,死活也不肯按照他的思路继续写字,急急地想从他的手掌束缚中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任凭冰凝怎样抗争,怎奈她的那只小手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他的大手。原本她自己用了七分力,他只是用了三分力在带着她研习草书,现在被他气得满脸通红的冰凝索性完全松了笔,一分力都不使!
他根本不在乎她前面的奋力顽抗,也根本不去理会她后来的消极抵抗,一言不地只他一个人用了十分力,不仅握着笔,更是握着她的手,继续往下写着: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冰凝已经被他气得满脸通红,他若是再写下去,后面那些“室迩人遐毒我肠”、“得托孳尾永为妃”等等诗句,更是要让她羞愧得恨不能找地地缝钻进去!忍无可忍的冰凝终于大声地抗议起来:
“爷,妾身学不会写字儿了,而且妾身已经累得站不住了。”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写字儿了,她分明是在躲他!眼见冰凝在他的怀中挣来扭去,而他又舍不下这张脸来,死皮赖脸地强迫要挟她,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学写字儿也行,但是总得学点儿什么吧!要不,对诗?你自己选一样吧。”
只要是不再写这些令她面红耳赤的诗句,让她干什么都行,更何况是对诗,她最拿手、也最为热衷的一项活动,于是急急地答复道:
“好,好,妾身愿意对诗!”
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与她对诗!一是因为冰凝死活不想继续学写字儿,他总得给她找点儿别的事情,否则两个人干巴巴地大眼对小眼,实在是太过尴尬;二是他们去年行酒令对诗句的经历令他既印象深刻又念念不忘,因此即使是为了随便找点儿事情去做,连他都没有想到,说出口的,竟然是对诗。
当听到冰凝立即响应他对诗的提议,他当然明白她并不是喜欢对诗,只是为了摆脱他此时的纠缠而已。但是这个对诗的选择就能够成功地将他摆脱掉吗?他怎么可能将已经到手的猎物就这样白白地放走呢?既然打定了主意穷追不舍,又想要保持足够的矜持,于是他眼见着冰凝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对诗,选择了他刚刚无意中挖好的陷阱,狡猾的猎手此时极为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她的那只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