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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老板, 欠条呢？”几个人大剌剌地站在他面前。
杨勤将清单拍到桌上：“不急, 在这之前, 我们先算算这些东西的账。”
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最后，一个人最先反应过来，疾声厉色道：“小杨老板, 你想赖账吗？”
“可以啊！报警去啊！”杨勤冷哼一声。
这种仗着自己有点资历吓唬小年轻的, 他也不是没见过。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几个胆小的人明显有些退怯了。不过, 带头的人也跟着笑了：“小杨老板, 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可以去调监控……哎，我怎么给忘了，这监控坏了好几个月了……”
杨勤冷眼看着他们，不说话。
这时候, 赵姨忍不住出面道：“够了！这事情你们真想闹大吗？杨老在世的时候，对你们是怎么样的, 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见杨勤声色不动，既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恐慌。这群人自知踢到了铁板，却又不敢真的报警, 毕竟他们确实做过亏心事。
“咱们走着瞧！”领头的人狠狠地啐了一口, 撂下一句狠话, 就走了。
就这样，一行人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赵姨松了口气，道：“小杨，总算走了。”
“不，他们还会回来的。”杨勤很肯定道，因为他见过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死心的。
而且，对于这种事，杨勤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老杨说了，不能变卖动物园，但是没说不能变卖一些值钱家当。来的路上，杨勤就想好了应付方法了，没想到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都将值钱的东西摸走了。
这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杨勤才意识到今天早上自己还没吃饭，不知不觉，这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杨勤看着一边一脸慈祥的赵姨，惭愧道：“赵姨，拖欠你这么久的工资，实在是过意不去。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工资补给你的！”
赵姨忙道：“不急不急，我跟老杨共事十几年了，不缺这一时半会儿……”她略微犹豫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吞下去了。
杨勤自然看出她的犹豫，不过心思一转，他还是选择了不去追问。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杨勤送走了心事重重的赵姨，离开了办公室。门卫不知道躲到哪里纳凉去了，杨勤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破旧得掉漆的广告牌，一边思索着重振动物园的计划，一边往外走。
这是杨勤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Q市。距离动物园几百米处有一家包子店，杨勤看了看，最后才买了两个包子。得了，这下子，自己的最后一点钱都没了。
天色有点阴沉沉的，不多时，大雨倾盆。杨勤坐在一家紧闭着的店铺的门口屋檐下，看着外面的大雨，等着这场雨过去。
没想到，这雨越下越大。天色跟染了墨汁似的，乌漆吗黑的，好像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杨勤越吃越憋屈，到了最后，竟然想起了自己过世许久的父母。人生走投无路的情景，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这时，一只湿答答的物体自雨中狂窜而来，那物体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划出一道银线，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来了。
待得近了，杨勤才看出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灰色老鼠。
这只笨老鼠到了阶梯处，竟然一头撞了上去，直接晕过去了。
杨勤盯着这只笨老鼠，脑子里跳出了一段信息——
品种：老鼠。
忠诚度：0（恭喜你，你只是路人）
杨勤看着这只可怜的老鼠，它的身体在冰冷雨水的打湿下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有一口气。
真倒霉啊！杨勤心里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将老鼠捞到了身边，正好避开了雨水。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段信息涌入脑海中，一瞬间他明白了这只老鼠出现什么情况了。
感情是饿晕过去了。
虽然老鼠是四害之一，但是出于同病相怜，杨勤还是将它湿答答的皮毛擦干净了。
像是感受到什么，老鼠微微睁开豆大的小眼睛，傻乎乎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类。
最先涌来的应该是惊慌，然而老鼠却觉得眼前这人类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紧接着，它闻到了一股令它鼠生难忘的香味。
“吱吱吱——”老鼠突然凄凄切切地叫起来，不停地看着杨勤手上剩下一半的包子。
杨勤的手僵在半空中。
摸了摸半饱的肚子，他苦笑一声：“小家伙，算你运气好，遇到我。”
他将包子撕成小块，放在了老鼠嘴边。
老鼠跟仓鼠似的，抱着包子碎片小口小口地啃起来。好在这里较为偏僻，又是雨天，所以路过的人不多，没引起太大的关注。
等吃完那半个包子的时候，老鼠已经小肚皮都挺起来了，圆滚滚的。
这会儿，它已经会大着胆子，扒着杨勤的裤脚，吱吱吱地卖萌了。虽然老鼠看着丑陋，但是一洗干净，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憨萌憨萌的。
杨勤又定睛一看，此时老鼠的信息突然生了改变——
品种：老鼠。
忠诚度：99%（生死之交）
他睁大眼，愣了下，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只小老鼠，只是喂了次食物，就收到了这么大的忠诚度！
只不过，这忠诚度能做些什么呢？他又苦笑着摇摇头。
“好了，你得回去了！”杨勤拍拍裤脚，起身就走。
走了一段路，他又听得吱吱吱的叫声，转头一看，那只老鼠正疯狂地循着他的气味一路而来。
杨勤只想说，老兄，现在的我连自己都养不起，跟着我，你会饿死的。
不过，想了想，他寻思着这老鼠不多久就会自己离开，就没再多想了。
背着手走进了动物园，杨勤一点都没有地主的成就感，满心都是怎么营销这个动物园。
门口，居然有人在张贴小广告，杨勤最近诸事不顺，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贴这小广告。他二话不说，立刻大步走上前去，怒道：“这里禁止贴广告！”
那人见到他，先是一慌。不过，随后他露出老江湖的神色来，咧嘴神秘兮兮一笑：“兄弟，急什么，要不要看看小广告内容，告诉你，财的机会来了。”
得了，显然这人没认出自己是这动物园的新主人来着。
不过，等等，财机会？杨勤停下了喝止他的念头，抬头朝已经贴好的小广告看去。
因为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我是铲屎官这个号是东岭动物园的号了，所以他也不敢食言，毕竟会给动物园带来负面影响。现在动物园正在整顿中，不能还没开业就又有一条负面-新闻。
雷中睿之所以透露是东岭动物园协助追凶的原因还在于这是杨勤允许的，一来走投无路的他现在急着将动物园打出名气，二来那个黄雄就算没死没坐穿牢底也会被黎双玉扒层皮的。
老鼠直播的视频早就被录下来了，在网上疯狂传播。第二天，某平台的软广标题——一只会跳舞的老鼠，你值得拥有。
记者小舟是Q市晚报的记者，对最近Q市这一起碎尸案十分关注，可是内幕消息却十分不详实。什么，一只老鼠在地面上追踪下水道里狂奔的犯人？开毛玩笑，那只老鼠比警犬牛逼是要上天了吗？
小舟略带烦躁地翻看着面前的相关资料，上头对这件事很重视，毕竟凶手被缉拿的消息有助于安定人心。但是，怎么将这新闻写得夺人眼球呢？
就在这时，微信里有朋友来了一个老鼠跳舞的新闻，她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偷偷打开。
一只老鼠正在乐滋滋地骑着自行车，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毛球在不停地前进。
待得近了，她看到了老鼠身上的小衣服还绣着东岭动物园的广告。
咦？咦咦咦？小舟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睁大眼。视频的镜头拉近，她看到了老鼠的尾巴断了一大截。
想到这里，她退出视频，拨打了电话。
“喂喂喂，阿姨，你上次听你那个侄子说的，那只老鼠是断着尾巴的，他没看错？”
“不是，我担心他路过，没看清楚啊！”
“哦哦，明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如果杨勤在场，可能会不得不佩服这些新闻记者的挖掘新闻能力，连这么个细节，他们都了如指掌，好像亲自在场一样。
当然，这事太离奇了，连他们都不敢相信。
当下，小舟就用特别手段搞到了杨勤的手机号，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杨勤现在在忙着做什么呢？在驯猫驯狗之前，他得将动物园充实一下，很多兽笼都是空着的。
前几天，飞鸟长廊死了几只鸟：一只因长期营养不良死的，两只病死的。每只价值数万，杨勤得知这消息后，痛不欲生。
将鸟儿的尸体火化埋葬之后，他开始跟国外的动物市场联系，打算购买动物。除此之外，他也积极地跟其他动物园沟通，看能不能先借几只动物过来装装门面。
当然，得到的回复令人心酸。
动物园动物来源的正常方式是动物市场购买、野外捕获或者动物园之间的交流。
最实惠的方式实际上是动物园之间的交流。杨勤采用的就是这种方式，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交流就是彼此动物互借，或者可以将其他动物园里具有繁殖培育项目的动物给借过来。当然，这些也是要钱的。
问题在于，即便如此，杨勤没有足够的人脉去说服这些动物园园长借动物给自己。
凡是有条件繁殖培育动物的动物园都是财大气粗的财主，不缺钱。想要说服他们将动物借给一家劣迹斑斑的动物园，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杨勤很头疼。
在忙这事的同时，他也在筹措贷款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小舟的电话打过来了。
“你好，请问是东岭动物园的园长杨勤吗？”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Q市晚报记者，想要采访您，请问方便吗？”
杨勤正没有出路呢，对方的来电像是一道光，照耀了他前面黑暗的路。
他也不担心对方乱写耽误自己，毕竟这事中自己扮演的是警方一方的角色，是一个正面形象，就算对方想抹黑自己，估计上头也不会同意的。
杨勤心中迅速思量着，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机会。
“下午有空吗？”
“嗯……”
“我们想获得独家采访权，会给你报酬的。”
“我不需要报酬，只要给我一个版面报道我家动物园就行了。”
“这……”小舟犹豫了下，“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杨勤诚恳道。
“可是……”小舟转念一想，能驯出这种老鼠的动物园想来也有所变化，或许有值得报道的地方？
“行，我先问一下主编吧！”
“那你先问一下吧，可以的话，我们就定在下午吧！”
“好的。”
随着案件的水落石出，杨勤家被员工偷卖的东西也物归原主了。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但是杨勤却也歇了再卖它们的心思了。
过了江南梅雨季节，时值初夏，天气热得让人慌。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杨勤几乎打完爷爷留下来的那本通讯录上所有电话了，然而没人愿意伸出援手。
昨晚，他终于翻到了爷爷的一本通讯录。这本通讯录还是因为没有价值，才得以幸存下来。杨勤经过这段日子的摸索，也逐渐知道了怎么去增加动物园的动物。这本通讯录是爷爷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他想好好利用它。
可是眼下，通讯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电话没有打出去了。
杨勤深呼吸一口气，拨起这最后一个电话。像是赌徒等待开奖的那一刻，他的心忐忑起来了。
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杨勤的手心汗水黏湿，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片刻之后，电话被接通了，对方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喂？”
“请、请问是张方和先生吗？我是杨怀高的孙子杨勤。”
对方沉默了下，才缓缓道：“杨老，唉，真是许久不见了。”
见对方一副怀念的样子，杨勤趁热打铁道：“我爷爷生前提起过您，对您也很是挂念。”
张方和哈哈笑了声，口气缓和不少：“说吧，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子的……”杨勤将自己目前所处困境一一告知，并且寻求张老的帮助。
张方和沉吟片刻，缓缓道：“这有点难，你也知道，以东岭动物园现在的资金能力恐怕养不活这么多动物……”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东岭动物园不适合动物生活。
已经经历过了几十次拒绝的杨勤赶紧道：“张老先生，现在我已经聘请了新员工，而且也找了人借款给我，资金方面不成问题。而且，我本人也在不断学习。这样子，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来我这里实地考察一下。”
张方和想了想，说：“也好，我这周要出差，就下周日吧！到时候再通知你过去时间。”
杨勤大喜过望道：“多谢张老先生。”
张方和脾气很和蔼，又询问了几句，拉了几句家常，一点架子都没有。
杨勤是感动的，从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挂完电话后，杨勤听到窗外的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这些日子，杨勤跟这些邻居混熟了，那对麻雀夫妻的忠诚度也不知不觉提高到90%忠诚值——生死之交的程度。
这时候，那只体型略壮的公麻雀跳到了杨勤面前的办公桌，着急地叫着。
杨勤有些疑惑，探头出去一看，好家伙，一只肥胖的大橘猫正趴在树枝上，两眼光地朝着那窝小麻雀脚步轻盈地走去了。
都说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倒炕。这不，只听得啪叽一声，整根树枝都被生生压断了。
几只麻雀领命而去，飞入了茫茫的暮色之中。
另一边余家，傍晚时分，余爸余妈回来了。
余小想专门等在家里，也不上药，结果伤口肿得跟什么似的，他就是故意的。一看自己爸妈，他扑过去就是一阵狼嚎：“爸妈，我今天差点死掉啊——”
他连哭带嚎地哭诉着今天自己的遭遇。
一看自己儿子的惨样，两人心疼得跟掉了块肉似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破口大骂起来，骂杨勤不长眼，连带着爷爷奶奶也加入了阵营。
最后，余奶奶哼了声道：“去调出监控就知道是哪个混蛋欺负的咱们孩子，让他知道一下咱们家的能耐！”
余小想借机喊道：“爸，可疼死我，那人根本就不是东西！他、他还骗钱！”
余爸皱了皱眉，最后的一丝犹豫都被打消了：“好，爸爸给你出气！”
第二天傍晚，一则新闻引起了Q市的轰动。
Q市东岭动物园园长杨勤居然虐猫虐狗，还欺骗孩子！
杨勤并不知情，然而，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不断酵，最后滚成了雪球，引了雪崩。
杨勤当然也上网，但是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时间整天刷手机，麻雀小侦察队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过来汇报情况。
直到新闻爆出来的第三天，一个来应聘的人二话不说，朝他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劳资不是来应聘的，是特意来骂你这孙子的！”
杨勤一脸懵比状：“你疯了？”
“疯了的是你，你虐打猫狗，还欺负小孩子，还有什么脸当动物园园长！”
那一瞬间，杨勤只觉一口巨大的黑锅朝自己突然扣下来，那幕后黑手似是希望他一下子被这口黑锅给压死算了。
杨勤耐着心好一番解释，那人还是不信，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呸！小孩子会骗人？不可信的是你！”那人骂完最后一句话才转身离去。
杨勤皱了皱眉，看了看监控，很多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他对着枝头静静站立着的麻雀，道：“老四，你去将其他麻雀招回来，我有事要问。”
老四在枝头，早就将屋里的一切看在眼里了。闻言，它啾啾叫了一声，展开翅膀，飞向了遥远的蓝天。
杨勤静坐桌前，低头要刷手机看新闻。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很，只有头顶电风扇呼呼作响的声音。
这时候，电话陡然响起，吓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