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韩彪的心又高,主要也是因为老韩家的姑娘长得都好。他有自己的这帮姐妹们做参照物,丑姑娘他当然相不中了。
就这样,韩彪的婚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吊着,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韩龙现在还在监狱里坐牢,估计出来也是废了,韩志德两口子现在就全都指望着韩彪了。眼看着儿子二十二了,还没娶上媳妇,老两口子自然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一下子给儿子娶上媳妇叫儿子成了家。
其实,他俩早就指望靠着闺女找婆家多要些彩礼,好给儿子娶媳妇了。只是,这些年来韩明燕一直待在首都,从来不回来,也不给他们写信,他们给她写信她也不回。
首都离他们遥远,他们就是想咔哧韩明燕也卡哧不着。所以即便是不甘心,也奈何不了她。
但是现在不同了,韩明燕回来了!
她是他们的闺女,婚姻大事自然得由他们说了算!
于是,韩志德和胡慧芳俩就开始忙活起来,到处打听镇上条件好又肯花钱的人家,准备把韩明燕嫁出去……
韩明燕一气之下,就从家里搬出去了,搬到了学校的宿舍去住,只是,学校的宿舍条件很差,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四下透风。晚上睡觉时都得把脑袋包上,不然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得冻感冒。
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屋里的水盆都结冰了,可以想象那屋里有多冷了吧。
而且,宿舍里并不是一个老师一个房间一张床,而是一铺大炕,几个老师挤在一张炕上睡。
晚上睡觉时,这几个老师打呼噜磨牙说梦话的都有,且她们的卫生习惯也不好,晚上睡觉前都不洗脚,脱吧脱吧上炕钻进被窝就睡。
一到晚上的时候,屋里就不光有炕洞子味,还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臭脚丫子味儿,让爱干净的韩明燕苦不堪言。
伙食也差到了极致!
学校的食堂里似乎还停留在困难时期的标准。平日里连大米饭都不做,都是又黑又粗的高粱米饭,偶尔做一顿二米饭,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而且那二米饭里也是一大半小米,一小半大米,米里还有稻壳,小石子儿,虫子,吃着吃着就能硌到牙,或者吃出只小虫子来。
菜也是清汤清水的,连个油腥都没有。偶尔能做一顿肉菜,也只是素菜里加几片薄薄的肉片而已,那肉片薄的,放在日头底下都是透明的。
这样的生活,跟她在首都的生活天差地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在首都,她住的是青堂瓦舍的砖瓦房。天天烧的是煤饼,把屋里烧得暖烘烘的,跟春天似的。每顿饭都是荤素搭配,净吃好吃的,没有一顿饭是对付的。
看看现在,再想想从前,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现在,韩明燕每天都度日如年,晚上时常躲在被窝里哭。有时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离开这里,大不了这份工作她不要了,然后跑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反正她手里有钱,有一万八千多块钱,还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呢!就算没工作,也够她花大半辈子的了……
可是,这种想法毕竟不成熟,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想这么快就把工作给放弃了,只能先慢慢地等着,寻找时机……
一转眼,寒假到了。
刚放寒假,大姐一家就迫不及待地来到首都了。准备重操旧业,继续卖海鲜和蘑菇。
去年他们一家子在这边赚得钵满盆盈的,尝到了这个甜头,他们当然会再接再厉,准备再来大干一票了。
王文远一家子也跟着来了,是因为章淑珍想念孙子孙女儿想得不行了,惦记着过来看看,加上大乱一直嚷嚷着要来。王文远一看家里边已经秋收完毕,家禽也都卖出去了,一个漫长的大冬天,家里也没什么活,在家呆着也是干呆着。于是,两家人就并做一路,一起来首都了。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亲人,韩明秀自然是打心眼儿里欢迎。
大舅一家和大姐一家都热热闹闹地住进了四合院。大舅和大舅妈住正房的东间,林宏伟两口子领着几个孩子住正房的中间那间,大乱一个人住正房的最西间。
高广斌两口子领着两个小儿子住东厢房,妞妞领着三个妹妹住西厢房。
好在四合院够宽敞,便是三家人合住在一起,还余下前门房没人住哩!
不过,前门房也马上被派上用场了。
因为高广斌一家子是来做买卖的,韩明秀为了方便,就没再让他们去角楼四合院拿货,而是一气儿在“朋友”那儿进了一万斤大闸蟹和一万斤鲜蘑,都放在了前门房里。
他们卖的时候,每天在前门房拿货就可以了……
到首都的第二天,高广斌一家子就开始出去做生意去了。
大乱看他们做买卖,他也动了心思,就偷着说服了他爹娘,让他爹娘跟韩明秀说,他们也要出去试试。
韩明秀本来不忍心让大舅和大舅妈这么大年纪的人,大冷天的还出去沿街叫卖去,但是大舅妈非要去,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只好给他们家也买了一辆三轮车,由着他们折腾去了……
还跟去年一样,大姐夫领着几个闺女出去卖货,大姐在家里看两个小儿子。韩明秀也天天带着窈窈和大双小双回四合院儿待上一会儿,跟两个姐姐说说话。
姐妹们一年才能团聚一次,到了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韩明秀向大姐打听起老家的情况。大姐告诉她,老家一切都好,就是二叔家有点闹腾。
二叔家的韩明燕毕业分配回来了,在镇中学当语文老师,二叔和二婶正急着给她找婆家呢……
韩明秀听到这个消息,冷笑说:“韩明燕心性那么高,怎么能甘心在农村找对象呢?只怕她爹她娘是白费心思,她不可能同意的。”
韩明翠不以为然的说:“那可不一定,她要是还在首都的话,二叔和二婶整不了她,但她现在不是回咱们老屯了吗,你瞅着吧,二叔和二婶指定得把她嫁出去,小燕儿她心性再高,她也是老韩家的闺女,她不能不听她爹娘的话……”
韩明秀看了大姐一眼,心说:你还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捏咕呢,就韩明燕那样的,她爹娘要是强迫她嫁人,她都能弄点耗子药把她爹娘药死……
“算了,别说她们了,说说孩子们吧,这几个孩子都学咋样呀?期末都考第几呀?”韩明玉不乐意听她们谈论二叔家那些破事儿,就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提起孩子们,韩明翠的脸上多了几分纠结,“哎,她们姐几个就妞妞学得好,小影是越来越差,小丽一般……”
韩明秀看到大姐失落的表情,就开口安慰了她一下,“大姐,我看小影和小丽俩都挺听话的,想必学习也都挺认真的,只是脑袋瓜不够灵光,所以在学习方面有点差,不过,衡量一个孩子的好赖可不能光看学习,还得看孩子的品行、能力、行为习惯等,我看这俩孩子除了学习之外,其它的能力都不差,就算是学习不好,将来也不会差的。”
“但愿吧。”韩明翠闷闷地说,“我也想开了,不是那里边的虫鸟,咋逼她们都不行,我也干脆不逼她们了,省得最后孩子上火大人着急的,还学不好,还不如顺其自然呢!反正该供她们的钱我都花了,该鼓励她们的话我也都说尽了,就是她们将来不成,我也不后悔了!”
“就是,咱们当父母的,该做的都做到了,将来她们好了赖了都赖不着咱们。”韩明玉附和道。
韩明秀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叫我看,大姐你不如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这俩孩子爱好啥,咱们因材施教,她们爱好啥咱们就往哪方面培养她们,说不定将来她俩能在别的方面有一番做为呢!”
大姐苦笑说,“别提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小影就喜欢做饭,你别说,饭做得还真好吃,连我做的都不赶她,小丽乐意养牲口,伺候鸡鸭鹅啥的,可做饭养生口谁不会啊?这爱好咋培养啊?能有啥出息啊?”
韩明秀说,“你可别小看了做饭和养生口,要是真干好了,干精了,将来让小影当个厨师或营养师,让小丽当个兽医师啥的,可一点都不比你这当老师的前途差呢!”
“哎,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离她们毕业还早着呢,不管让她们以后干啥,都得等她们高中毕业了再说。”
跟普通的农村妇女相比,韩明翠还是有点见识的。
在这个年代,一般的妇女同志都不大认可让闺女读书,但韩明翠不同,她不但全力以赴的支持孩子念书,还要求孩子必须得念到高中毕业,要是能考上大学就更好了,只要考上大学,她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但考不上的话,也至少得是个高中毕业生,免得将来吃文化少的亏。
至于孩子以后干啥,都得等高中毕业以后再说,不管干啥,首先肚子里的文化水得够用!
韩明秀很支持大姐的这个想法,虽然她心明镜的小影小丽考不上啥学校,但是不管咋地,得让她们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文化,也多开阔一下她们的思维和视野,以便于她们日后走向社会跟社会接轨。
“大姐,你说这俩丫头的脑袋瓜是不是像她们老王家人了,咱们老韩家人的脑袋也不笨啊?”韩明燕纳闷的问了一句。
她们都好久没谈论过大姐的前夫家了,如今乍然提起,韩明翠楞了一下,感觉二妹说的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似的,她要是不提的话,她几乎都忘了她曾嫁过一次人了!
第602章 事情败露
“燕儿,我们是你亲爹亲娘,你说我们还能坑你吗?老隋家那小子虽说学历不如你,可是人家工作好,是粮库的检验员,多肥的差事呀?这么好的条件,人家找媳妇可是扒拉着挑呢,要不是听说你是首都大学毕业的,就你这岁数人家还不要你呢,你可别错过了呀……”
孙傲屯的韩志德家里
胡慧芳坐在炕沿儿上,对放假回家的闺女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们刚给女儿找了一门他们认为很不错的亲事,对方家里很有钱,还答应给三百块钱的彩礼呢,可是这死丫头却说啥也不干。胡慧芳很着急,跟韩志德俩轮番上阵,掰着口儿地劝她,嘴唇子都要磨薄了。
韩明燕听着她娘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见解,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这几天她放寒假回家了,天天被她爹娘逼着去相亲,都快烦死她了。
她爹娘相中的那个男人,是县技工学校毕业的,在粮库上班,是粮库的化验员。听说他爹娘都在粮库上班,家庭条件不错。
可在镇上的家庭条件不错,放在韩明燕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个检验员跟小周比起来,给小周提鞋都不配,韩明燕自认为只有小周那个档次的男人才是她的良配,像那个检验员,她压根儿就没瞧得起。
尤其是听说那男的才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儿的时候,她就更反感了。
一个一米六五的男人,跟她的个头差不多。还想娶她这个如花似玉、首都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不是现实版的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她爹娘也真是的,为了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就忍心把闺女往火坑推,真没见过他们这样当爹娘的。
“娘,我不都说了嘛,我不想找婆家,我对未来还有别的打算呢!”韩明燕再一次拒绝道。
胡惠芳见自己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这个死丫头还不肯答应,就来气了。丧声恶气地说:“屁打算,你都多大了?还打算个屁呀,你知不知道岁月不饶人,你现在已经在青春的尾巴尖上了,再不找婆家都成老姑娘了,也就这一年半载的还有人要你,等过了这一年半载的,就是老社员家也不带要你这种老大姑娘的……”
韩明燕一听她娘的话,也来气了,赌气说:“不要就不要,不要正好,正好我还嫌他们配不上我呢……”
韩志德一看这娘俩怼起来了,怕矛盾激化了,急忙从中调和说:“都少说两句吧,本来是好事,叫你们俩这么一锵锵,倒成坏事儿了。”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对韩明燕说:“燕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可让爹娘省点心吧,你看看,咱们全屯子的乃至咱们全镇都满算上,哪有一个闺女到了二十四五还不找婆家的啊?这不得叫人说闲话吗?再说了,爹和你娘给你找的人家贼拉有钱,小伙也不错,我都偷着去看了,平头正脸儿的小伙子,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你都二十四了,还想找啥样的呀?照我说,能找到这样的就不错了!”
韩明燕一听她爹的话里也带出对她轻视的意思来,心里气急了,拉拉着脸说:“爹,娘,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实行婚姻自主,我的婚事我自己会打算的,你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现在已经不兴旧社会包办婚姻的那一套了,你们少来管我的事儿。
韩志德两口子都人精似的,怎么可能听不出闺女话中的意思来。听到闺女上纲上线地拒绝他们,两口子都有点儿急了。
她要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话,他俩可搁啥要彩礼?搁啥给彪子娶媳妇呀?
“燕儿,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可你打听打听,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谁家的闺女嫁人不都是听爹娘的?只有那些不正经的玩意儿才搞什么自由恋爱呢!啥自由恋爱呀?说好听点儿是自由恋爱,说不好听那就叫跑破鞋!搁在从前就得浸猪笼!咱们家可是本分的人家,你可别学她们整那套去,咱们可丢不起那个人,我跟你爹还得在这屯子里活人呢!”胡慧芳也毫不客气地警告道。
韩明艳儿冷笑说:“谁想自由恋爱了?我不都说了吗,我不结婚,不嫁人,你们要是觉得我当老姑娘给你们丢人的话,那好办,我就在镇上租房子自己住,不回这个家了,如果,你们要是想把我嫁出去捞一笔彩礼的话——”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眼神犀利地扫了她爹娘一眼,那眼神,仿佛她已经洞穿了一切似的。
“呵呵,那就对不起了,我是新社会的新女性,可不喜欢搞旧社会的那一套,我要是嫁人的话,肯定不会要男方一分钱的彩礼的,你们也别指望给我找婆家收彩礼啥的了!”
“哎,你瞅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老人了?”韩志德两口子被闺女窥破了心思,又被她绝了念想,都有点恼羞成怒起来。
韩明燕凉凉地说:“有啊,怎么没有?要是没有老人的话,我就直接在镇上租房子住了,还能回来听你们磨叽我呀!”说完,她起身出门,上后院的茅厕去了……
“你瞅瞅,你瞅瞅你养的好闺女!”韩志德指着韩明燕的背影,被韩明燕气得嘴都不好使了……
胡慧芳白了韩志德一眼,不服气的说:“别光说我,不是你闺女咋滴?这死丫头,我看是越大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还动不动就要搬出去吓唬咱们,好像咱们怕她搬出去似的。”
此时,他们的小儿子韩彪就在旁边听着呢。
韩彪也希望他这个大学生姐姐能嫁个好人家,好拉扯他这个弟弟一把。可是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他这个姐姐一点儿想拉扯他的意思都没有,而且,他姐姐都上班挣钱了,也不说给他这个弟弟点钱花,一点儿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爹,娘,叫我看,她敢跟你们这样,就是叫你们俩给惯的,你看咱们屯子,谁家的闺女敢跟爹娘这么对着干啊?谁家的闺女有钱不都得交给爹娘啊?可她都上班挣钱了,给你们一分钱了吗?”
“我听说刘喜文他们家的闺女在山上挖野菜,拿到镇上卖了几毛钱,回来都赶忙交给刘喜文媳妇呢!可咱们家这位倒好,挣得钱都揣自己腰包去了,一分都不往家里拿,倒得咱们供她吃供她喝得……”
韩志德也对女儿一毛不拔感到不满意。这丫头,这些年在首都也不知干啥了,反正看她穿戴都挺好的,手头上肯定也有钱。可是回来这么多天,一分钱都没给过他们。
胡慧芳也郁闷地说:“可能是她没钱吧,我也跟她要过钱,但她说没钱,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韩彪眯着眼睛说:“没钱?这话你们也信?你们看她穿的戴的,像没钱的样儿吗?她指定有钱,而且还有不少呢!你们没发现吗?她身上那个包,就是拉屎尿尿都得背着,我觉得她的钱啥的肯定就藏在那个包里!只要把她那个包拿下来,肯定就能找到她的体己钱……”
韩龙这话猜得差不多,韩明燕身上那个包,确实装着她的全部家当呢,其中包括在高书记那搜罗来的手表、金首饰啥的,还有那一万八千块钱,被她存进银行去了,存折也被她放在这个小包里了。
胡慧芳听到儿子这么说,也疑心起来,说:“还真备不住啊,不过,她那个包看得那么紧,咱们咋往出拿呀?总不能动手去抢吧?”